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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南音心烦意乱地看着台上,王强则是盯着她手里那杯酒,想看她到底什么时候喝。而就在这两人各怀心事的时候,杜飞接着吧台的遮挡悄悄调出了两杯酒。

很快杜飞调好了酒恭恭敬敬送到王强面前,与此同时他还将一个卷好的白色湿毛巾递给了王强:“您擦擦裤子吧,这酒里有果汁,我怕时间长了洗不掉。”

王强虽然不高兴,但还是依言低头擦着裤子。

魏南音又去看台上的表演,谁也没有注意到,她面前的酒已经被替换成了另一杯。

片刻后,王强烦躁地丢开湿毛巾,举起酒杯轻轻和魏南音面前那杯酒碰了一下:“不管那些了,先祝贺我们南音妹妹金榜题名。”

魏南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口感微凉,略微苦涩,但更多的是橙子清爽的甜味。

魏南音第一次喝现调的鸡尾酒,比超市里卖的那些瓶装鸡尾酒好喝太多了。她忍不住又喝了两口,王强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

片刻后,去库房拿酒的那个叫梁子的酒保回来了。他把酒递给杜飞:“这里我来招呼吧。”

杜飞点点头,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但是他离开前却犹犹豫豫地看了眼魏南音。

魏南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看自己,难道是觉得她眼熟?

王强也觉得杜飞有点怪怪的,用眼神询问梁子。梁子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王强也就不再担心,继续劝魏南音喝酒。

酒保在工作时间内是不允许打电话的,当然也怕王强他们起疑,所以在避开了几人视线后,杜飞只是给陈劭发了个微信:“王强和你同学在我们店里,你同学好像被下了那种药……”

微信内容编辑到一半,又有人点酒,杜非只好先把这条发出去,怕陈劭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又拨了他的电话后就把手机揣进口袋里,继续干活。

陈劭刚从浴室出来,桌上的手机就响了一声。但他没有急着去看手机,而是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打开了电视。然而紧接着,电话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着杜飞的名字,照理说这时候他应该在工作,应该没有机会给他打电话,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陈劭微微皱眉接通电话。电话另一头声音很嘈杂,可以想像,应该是在“零度”。有人唱歌的声音,也有人聊天的声音,然而就是没有杜飞的声音。

陈劭“喂”了两声,对面还是没人回应。

难道是误拨?

他犹犹豫豫地挂断了电话,这才看到一分钟前进来的那条微信,正是来自杜飞的。

然而那上面的内容,他只看了一眼,就顿觉浑身每一个细胞都紧绷了起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丢掉手上的毛巾,随便拿起一件刚脱下的衣服套上,就出了门。

原本魏南音真以为她喝的这酒就像那个梁子说的那样几乎没什么酒精。可当她喝到第三杯时,她明显觉得头有点昏沉了,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也是到了这一刻,她才注意到王强对她远没有刚才刚见面时那么客气了。

他开始肆无忌惮地凑上来灌她酒,魏南音想反抗,但浑身绵软无力,反抗也没什么效果,又被他强行灌了两杯,而且后面她喝的这几杯酒一杯比一杯辛辣,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她听到王强似乎说了句什么“终于见效了”,她也很快意识到,王强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放过她。周遭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相助,包括那个叫杜飞的酒保。或许他确实不认得她,也或许,在其他人看来,这种事情太过稀松平常,再说,谁知道她和王强是不是一路的,毕竟两人是从清醒时就开始坐在一起喝酒的。

魏南音欲哭无泪,在心里问候了这些人的整个家谱。她找机会拨了个电话给陈劭,让人绝望的是,直到被王强发现,电话也没有被接通。

她开始在心里埋怨起陈劭,他到底去哪了?她等了他这么久,他却放了她鸽子吗?

趁着还有最后一点意识的时候,魏南音推开王强,滑下高脚椅,想跑,但是又怎么跑得掉?很快就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了回去。

有人凑到她耳边说:“不喝了?那咱就去干点别的。”

此时,魏南音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王强连拖带拽地把魏南音架出“零度”时,已经出了满身的汗。手臂酸麻无力,腰也快折了,然而最近的酒店离“零度”还有将近两公里的距离。这两公里可够尴尬的,打车过去吧,司机不愿意去,何况他还带着个醉汉,但走过去呢——先不说能不能走过去,即便真的拖着魏南音走到了酒店,他也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体力干正经事。

王强原本的好兴致此时也被这窘境败得干干净净了。

他咬着牙看了眼睡得心安理得的某人,看着瘦瘦小小的,没想到死沉死沉的。他不由得开始怀疑小弟给他找的这药——不是说这药能让女人****吗?怎么看她这样既不骚也不浪,整个人就像灌了铅一样?

陈劭以最快的速度骑车赶往“零度”,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但他没有功夫去接。

到了“零度”门口,他直接把车子丢在一旁冲进去,险些将一个人撞倒。那人脚步也很匆忙,像是追着什么人出来的。

陈劭顾不上管其他,只想进去看看魏南音是不是还在里面。

“陈劭!”被他撞倒的人叫住他,是杜飞的声音。

他立刻问:“人呢?”

杜飞指着门外,刚走不远。

听到这话,陈劭也不再理会杜飞,又火急火燎地冲出了“零度”。

入了夜,空气褪去了滚烫的温度,微风吹过,地上的树影轻轻摇曳。

陈劭在“零度”门口,看着零星过往的路人不疾不徐地走着,心里不由得烦躁起来。还好很快,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夜色掩映中的某一处,他微微眯着眼,依稀看得出那地方有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走得特别慢。

他连忙追过去,果然就见王强正满头大汗地拖着魏南音艰难前行……

王强一边抱怨着魏南音是真的沉,一边盘算着这里距离酒店还得走多久,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追来。当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刚一回头,还没等看清来人是谁,就感到下腹被人猛踹了一脚,突然的钝痛让他不由得弓起腰来。但这还没完,紧接着脸上又是重重一击。鼻梁骨和人膝盖骨亲密接触的样子他以前当小混混时经常见,但亲身体验这还是头一次。几乎是同时,他就感到有温热粘稠的**顺着他的鼻腔流了出来。

只这么两下,却让他痛得脑中一片空白,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他蜷缩着倒在了地上,同时也松开了握着魏南音的那只手。

眼见着魏南音就要直挺挺地朝后倒去,还好陈劭眼疾手快,放倒了王强的同时一把将魏南音拉进了怀里。

到了这一刻,他悬了一晚上的心才算真的落回了肚子里。

他看了眼怀里依旧昏沉的人,又看了眼在地上抱头打滚的家伙,毫不犹豫的一只脚踩在了那抱着头的手臂上。

王强觉得手骨可能都要被人碾碎了,贴着地面的那一侧脸也是火辣辣的痛。今天晚上的这一切,他都无比后悔——花了那么多的酒钱,累得半死把人拖到这里,胜利的曙光还没看到,又挨了这么一顿揍……更让他恐慌的是,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揍他的人的冲动和怒气,他真担心对方失去了理智,一不小心将他就地正法。

想到这些,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生死攸关,保命要紧。于是他一边抱着头,一边语无伦次地求饶:“误会!误会!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偶尔也有路过的人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但在酒吧门前打架的年轻人他们也不是第一拨,就算看到了,也没人想管。

陈劭:“我记得我不是第一次提醒你了,管好你的脏手!”

正在挣扎号叫的王强愣了愣,到了这一刻他才可以肯定来人竟然又是陈劭。他的声音他只听过那么几次,但是一次就足以让他记忆犹新,那种感觉就像三九天里上了冻的海水,表面风平浪静,下面依旧可以波涛暗涌,而且寒冷刺骨。

“我我我错了……是我瞎了狗眼,猪油蒙了心……我真的错了……”

然而还没等他求饶完,就又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处传来。王强的心顿时一凉——陈劭不是一个人,还有帮手?

一个陈劭揍他,等揍累了他或许还能留口气,更何况陈劭还得照顾个磕了药喝了酒的魏南音。但是一群人揍他,他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就真不好说了……

他又开始后悔起来,每次找魏南音麻烦结果都是便宜没占到还惹得一身骚,怎么他就是这么不信邪,三番五次着她的道呢?这次更是如此,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怕是要英年早逝了……

所幸,刚赶来的似乎只有一个人,而且对揍他也没什么兴趣。

他甚至劝阻陈劭:“别打了。”

陈劭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来人,是杜飞。

杜飞说:“警察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王强心中一喜,但很快又郁闷起来,喜的是小命大概是保住了,但郁闷得是他今天给人下药的事可能是瞒不住了。而且说话这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酒吧里给他调酒那酒保。

很多细节突然清晰起来……他当时表现得笨手笨脚又怂得可以,原来都是演给他看的!

陈劭依旧看着杜飞。

杜飞尴尬地解释说:“刚才我怕找不到人,就先报了警。你先带着她走吧,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陈劭又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王强,此时他满脸是血鼻青脸肿,已经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了。

杜飞似乎是怕他不肯走,又补充道:“对了,还有我们酒吧那个配合他下药的,一个都不会跑,我们那有摄像头,能看得清清楚楚。”

陈劭这才点点头,收回脚,回头对杜飞说:“今天,谢了。”

杜飞帮着陈劭拦了辆车,把魏南音塞进车里,又走回去,蹲在烂泥一样的王强身边。

“今天是谁打的你?”

王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犹犹豫豫地回了句:“陈劭?”

杜飞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再想想。”

这种恐吓人的套路是王强最擅长的,哪怕被打成猪头,他也很快就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连忙说:“没人打我,我自己撞的。”

“你当警察傻吗?”

王强哭了:“那我该怎么说?”

杜飞站起来,狠狠踹了他一脚,疼得王强嗷嗷直叫。

“现在知道怎么说了吗?”杜飞问。

王强有点不确定:“你打的我?”

杜飞没有回答对或者不对,而是再次警告他说:“记住了?小心别说错了话。”

从情理上讲,揍王强这种人渣一顿真不算什么,但是杜飞也知道,打人必定还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即便对方意图不轨且付诸于实际行动在先。他不怕承担这种责任,大不了被关起来,再赔点钱。但是陈劭不可以。本就优秀的人要比普通人活得更加谨慎,稍微行差踏错一步,都可能成为他被人指摘的人生污点。

……

上了车,陈劭才对司机师傅说:“最近的医院,麻烦您快点。”

晚上接到这种活儿都是救命的活儿,司机师傅也不多问,十几公里的路不到十分钟就开到了。

陈劭道了谢,背着魏南音直奔门诊楼。手忙脚乱地挂了号把人弄到门诊室。

年轻的女医生看了一眼魏南音,问陈劭:“她怎么了?”

陈劭说:“误食药,是不是需要洗胃?”

医生立刻有点紧张:“知道是什么药吗?”

这让他怎么回答?就连杜飞跟他说时,都只是很含蓄的用“那种药”来说明是什么类型的药。这时候却让他对一个女医生形容那究竟是种什么药,饶是一向淡定如陈劭,也有点尴尬了。

他看了眼双眼紧闭的魏南音,内心颇为无奈——似乎自从认识她以后,他的人生经历就越来越丰富了。

陈劭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委婉一点:“她从酒吧出来就这样了,可能是被人下药了,那类药总归是对身体不好吧,是不是要趁着那些药没有完全被吸收,早点洗胃……”

陈劭正提着他的诉求,就见女医生突然凑近魏南音,然后捏住了她的鼻子。

陈劭有点无语,但也没有阻止。

魏南音的脸渐渐涨红起来,就当陈劭要阻止那医生时,魏南音突然张开嘴,好虚形象地大喘着气。

铺天的酒气连离这么远的陈劭都闻得到,更是呛得那女医生后退了一步。

“不像是被下了药的样啊……”女医生小声嘀咕。

像是为了应证她的话似的,**的魏南音突然翻了个身,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尘沙里个阿巴丹?”女医生抬头询问陈劭,“什么意思?”

女医生没听清,但陈劭听清了,她说的是:“陈劭你个王八蛋。”

陈劭看了眼女医生:“不清楚。”

女医生点点头,然后对陈劭说:“还能说梦话,看来问题不大。这应该就是喝多了睡着了,不像是误食了什么药,洗胃也不是闹着玩的,要不你再确认一下?”

正在这时,陈劭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杜飞。

他看了眼病**熟睡着的人,转身走到角落里接通电话。

“到家了吗?”杜飞。

“还没有,在医院。”陈劭说。

杜飞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怎么去医院了?你受伤了?”

“没有。”陈劭顿了顿问,“你知不知道王强给她下的什么药?”

“不知道……哦对了,你是担心她喝了那药?”

“嗯。”

“刚才太乱,忘了跟你说,那药被我换掉了,她现在只是喝多了。”

事实跟医生猜测的一样,陈劭稍稍松了口气。

“我走之后怎么样了?”他问。

杜飞说:“警察来了,带走了王强。”

陈劭突然想起什么,问他:“我当时有点冲动,下手没轻重,警察没说什么?”

杜飞笑了:“这种人渣挨顿打,只要没死没残的,警察也恨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替天行道了。”

陈劭问:“你在哪?”

杜飞:“我去跟着问了两句话,现在回家了。”

陈劭没说话,杜飞又笑了:“不信?那你听。”

电话里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男声童音:“哥,生日快乐。”

这声音是陈劭的,准确地说,八年前他的声音。他记得那是杜飞12岁生日时,他送他的生日礼物,一个半人高的樱木花道人偶,耳朵上有个微型录音设备,他当时反复录了几遍才满意。

这个樱木花道的公仔一直被放在杜飞的卧室里,听到这声音,的确证明他已经回家了,也就是说王强没有追究自己挨打的事情,杜飞也没有被他连累。

虽然不知道杜飞是怎么处理这事的,但是陈劭知道,这个过程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良久,他说:“谢了,哥。”

这一声久违的“哥”兀地让杜飞有点眼眶发热,他笑了笑,问她他:“你喜欢那个女孩?”

好一会儿,陈劭淡淡“嗯”了一声。

“她还不知道?”杜飞问。

陈劭说:“其实我也是刚知道。”

“想不到你也有这么迟钝的时候。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也知道?”

“没想好。”

“她是那个和你一起考上A大的女生吗?”

“对。”

“真好。”杜飞说。

回头看了眼在门诊室的病**呼呼大睡的某人,陈劭不由得弯了弯嘴角,然后对着电话说:“是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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