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贞观十七年秋

第四章 贞观十七年秋

杨悦一路走一路盘算:大唐贞观十七年?是公元那一年?贞观是李世民的年号。大唐建国是618年,李渊先当了几年皇帝,才传给李世民,那么贞观十七年大约应是六百四十多年吧。杨悦学中文专业,虽说“文史不分家”,不过她向来对历史只记故事不记年份,能记住大唐建国日期已是不易。

杨悦算的相差不太远,贞观十七年正是公元643年。

杨悦心中暗想:2011至640年,天!相差1371年,我怎么会到这儿了呢?便是穿越也应更早一点,自己最想敬仰的是秦始皇,回到公元前看看秦始皇的文治武功才对啊。可惜呀,可惜!竟然是到了大唐贞观年间。出神许久,心想即来之则安之,到了大唐或许能见识见识“唐宗宋祖”中的“唐宗”也还不错。过了一会儿,又猛然想到唐太宗之后不久便是历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则天时代,也就是说,自己没准能看到武则天——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不由眼前一亮,能看到几千年来令女性骄傲的女人也很不错。说不定还可以先找到武则天,跟她套套近乎,将来她称帝后,混个一官半职或建一番丰功伟业也说不准。杨悦想到在后世读穿越小说的经验,又兴奋起来。“嗯,如果这样,也是不错的选择!”杨悦想到兴奋处,差点笑出声来。

杨悦一路怀了心事,一时兴奋,一时又发呆,将武眉儿看了个莫名其妙。可是到哪里去找武则天?她父亲叫什么来着?杨悦又不由头痛,早知如此,应该将隋唐史好好研究研究。可惜呀可惜。想起杨夫人家既然姓武又是京城官宦,会不会与武家有关?心中一阵窃喜。唤来小眉儿仔细套问。

武眉儿摇头说道:“从未听说过有叫做武则天的小娘子。”反而让杨悦一怔,心想武则天大名鼎鼎怎么会让人不知道,仔细一想又不由哑然失笑,武则天在后世大名鼎鼎,这个时候却不过是个小丫头而矣,据说她十四岁进宫,现在大该早进宫当了唐太宗的才人,而且武则天在入宫之前似乎也不叫武则天,更不叫武曌,至于叫什么反而把杨悦给难住了。想了又想问道:“有没有哪个武家小姐入宫当了才人的?”武眉儿想了想又摇头说道:“长安武氏只不过几家,没听说有谁家小娘子被送入了宫中。”杨悦一时大急,心想莫非武则天还没入宫?或者武则天并非长安人?偏偏武则天的父母兄弟叫什么名字她又记不起来,问来问去问不出结果来。心想莫非武则天不在长安而是从其它武氏家族选入宫中?后世人说武则天老家是四川一带,也有人说是山西人,具体应该到哪找呢?又想起武则天入宫后被唐太宗亲口封为“媚娘”,心想慢慢打听,至少应该能打听得到。反正离她当皇上还有一段时间,不用着急。这才放下心事儿,一路专心游山玩水。

一行人并不赶时间,因此一路走走停停,见山拜佛,经太原,过风凌渡,西入潼关,好不惬意。杨悦说话行事,向来洒脱,又肯哄夫人开心。杨夫人对她也是百依百顺,喜欢地不得了。

西去长安必经之路有西岳华山。俗话说:“自古华山一条路”,只因华山犹如刀削爷劈,素来奇险称天下第一。唐朝就有个诗人叫作张乔地曾在诗中写道:“谁将依天剑,削出倚天峰”。金庸老先生的“倚天剑”当是出自此处。只是这个张乔,与“黄巢”同时代,生于晚唐时节,现在还没有出生。

杨悦向来沉迷武侠,有游侠之气,英雄之势。得此处路过那里肯错过,自然吵着要去华山一游。杨夫人自觉年纪大了不愿辛苦,便派了得力家丁武权跟杨悦上山,自己到华山脚下的玉泉院歇息。

华山有东、南、西、北、中五峰,想那所谓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便是由此而来。杨悦一路走一路心中念念不忘“华山论剑”,只可惜她身边无剑,也无九阴真经之绝世武功,只好一步一步上山。武权到是背着一把剑,长像魁伟,又几分剑客气势。但对杨夫人躬身下礼,甚是奴忠。他比杨悦大不了几岁,却对杨悦也十分的敬重沉稳,杨悦见他如此呆板,时而会打趣他几句,他也只会呆呆傻笑。杨悦不由心道,不知他的剑术跟人相差多大!

杨悦一路走,一路漫不经心地四处观赏。走到石门,被一队侍卫挡住去路,高声喊道:“今日封山,不准通过。”其中一个脸长得像刺猬似的尖尖翘鼻头的侍卫赶牛一样,轰他们快走。

杨悦见这班人无礼,奇道:“这是你们开的路?还是你们栽的树?”

“刺猬”侍卫蛮横道:“什么乱七八糟,快滚!”

杨悦原本见他们莫名其妙封山心中已无好感,又见他口出恶言,心中着恼,对武权笑道:“都说好狗不挡道。怎么这华山之上没只好狗”

不待武权开口,“刺猬”大怒道:“小子,你说谁不是好狗?”

杨悦嘻嘻一笑又道:“对不住,难道你是好狗?”

“刺猬”见杨悦说他是好狗,一错愕才意识到上当,又气又怒:“你骂谁是好狗?”

杨悦笑道:“说你不是好狗不行,说你是好狗也不成,那你是什么?噢,我明白了,原来是——”

“是什么?”“刺猬”提高声音,气得哇哇大叫。

“原来是一条大恶狗!”杨悦拖了长音,悠悠地说道。山谷里回音极大,将她的长音又回转过来,听上去便是,原来是一条大恶狗——恶狗——恶狗——

众侍卫听了,也不由哄嘡大笑。

刺猬怒极,枪尖一点便向杨悦直刺。饶是杨悦机敏,可惜没有半点武功,眼看枪尖刺到,便要伤在枪下。只见剑光一闪,“当”得一声,将枪尖搁开。武权已从杨悦身后掠过,挡在她身前。

杨悦本来吓得心惊肉跳。发现武权功夫居然如此高超,一下来了精神。大笑道:“好一把杀狗剑,且听我为你作歌。车凛凛、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一剑杀得狗头蹿,二剑杀得嗷嗷叫,牵衣顿足相对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过者或相问,但云杀狗不留情,或从左路穿耳剑,或入右侧削腮刀,上挑狗头飞毛乱,下扫狗腿急急跳……”杨悦套用杜甫的乐府诗《兵车行》,胡编乱造一翻。

杨悦正说得兴起,却发现武权与“刺猬”突然停手,并未继续,好不扫兴。正待说话,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小兄弟,好诗才。”

杨悦回头看时,原来是个银盔玄甲地年轻武将,众侍卫见到他躬身行礼,显然是侍卫的头儿。杨悦见来人虽然一身戎装,相貌却掩不住一股儒雅俊秀之气,举止之间彬彬有礼,心知今日只怕没什么热闹可看了。见他夸自己诗才,便摇头晃脑地顺口胡扯道:“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银盔武将听了一错愕:“‘一般一般,天下第三’。但不知第一第二却是何人。”

杨悦所说不过顺嘴而已,哪里有什么第一第二。听他有此一问,心中大乐,心想古人可真没幽默感。脸上却不动声色,煞有介事地道:“兄台居然没听说过天下数一数二之人,真是可惜呀可惜。”说完止不住滋滋有声,以示十分可惜。

玄甲武将道:“愿闻其详。”

杨悦一边儿说一边儿想如何应付,心道:李杜乃是大唐最为杰出的诗人,可惜现在大概还未出世。如果将唐初四杰搬出来,又显不出高明。心下想定说道:“当然是李大和杜二。”

“李大?杜二?那是何人?”玄甲武将一脸茫然。

杨悦存心捉弄,故作神秘一本正经地说道:“二位皆世外高人,世俗人不知也不足为怪,不足为外人道也。”

玄甲武将此时虽然十分想知道这天下第一第二到底是何人,却也不便再追问。“刺猬”却叫道:“什么李大杜二,不定什么鸟人,定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在乡下也敢自称什么天下第一第二,真是可笑啊可笑。”“刺猬”刚才被杨悦骂了一通,心里很是不爽,所以故意找她晦气。

杨悦冷哼一声,傲然朗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幕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诗句如何?当不当得天下第一?”

杨悦一向最为欣赏李白地诗,这篇《将进酒》更是熟的不能再熟,当下背诵出来。玄甲武将击掌赞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岂止是好诗,实乃诗中极品。就凭这一首已是当世无双,这天下第一当之无愧!”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这首怎样?”

玄甲武将高声赞道:“也是数一数二的佳作。”

杨悦笑道:“此乃我两位兄长所做,诗才如何?”

玄甲武将奇道:“两位兄长?小兄弟两位兄长果真也是写诗的大家。不知两位兄长高名?”

杨悦扑哧一笑道:“我说的便是李大与杜二,是我两位义兄。他二人向来隐于山林,少至人间走动,一个自号诗仙,一个自号诗圣。一般外人根本见不到他们。”

玄甲武将见杨悦小小年纪,文采飞扬,且长身玉立、洒脱俊雅,气度不凡,自称诗文第三,那第一第二更不知何等神仙人物,听的悠然神往,本想要杨悦引见引见,听了最后一句,不由又凉了半截。

杨悦心中却在想:“老李,老杜,我没将你们的诗占为己有,也算对得住你们了。”

玄甲武将心想,既然第一第二见不到,今日遇到天下第三也是幸事,当下对杨悦更加恭敬,对杨悦行了一礼道:“还未曾请教先生高名?”

杨悦见他由“小兄弟”改成“先生”,显是被自己唬住,心中早已笑破了肚子,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装模作样地回礼回道:“免‘高’姓杨,人称杨三。不知阁下贵姓?”

杨悦看了看武权,使个眼色。本来杨夫人收她为义女后,为其改名武悦。不过杨悦既然不想留下真名,而她的真名杨悦乃是个名不见正传的名字,拿来使用,是再好不过。

玄甲武将道:“原来是杨三先生。在下姓李名德。排行也是第三。不知先生的佳作,可否让在下聆教一二?”

杨悦见他对诗词却念念不忘,想来有点学文,有点心虚起来,灵机一动,笑道:“领教不敢。只是小弟正要上这华山,观境访仙,吟诗作对,没想道,哼哼,扫兴啊扫兴……”说完打个哈欠,转身便向山下走。

李德见状忙喊住她,道:“先生既然要游山,何不游完再去?”

杨悦故意哂道:“可惜有人不让。”

李德看了看众侍卫,向杨悦笑道:“不妨,不妨。先生可尽情游山。”说完作一个“请”的手势。

“刺猬”武士还想分辩几句,却被李德止住,只好退到一旁。杨悦哈哈一笑,长身昴首穿过众侍卫身边。

武权本待一同上山,却被侍卫拦下。杨悦看看李德,李德面露难色。杨悦略一思忖知道今日定然有大人物在山上,自己进山看似平常,实则是因为她只不过一介书生,刚才人人看得出来,她半点武功没有,放她入山也无所谓。武权却不然,剑法精妙,自然不敢轻意放入。那李德虽然貌似随意却也不是没有分寸。杨悦向李德点点头,吩咐武权暂且在此等她。

那李德似跟定了杨悦,杨悦到哪里,他便到哪里,一路上谈论诗词歌赋,纠缠不休。每到一处,便问杨悦“可得诗否”。杨悦起初还找些诗篇来应付他,后来,见他总是追问诗作,心烦起来,懒得理会,说道:“兄弟我做诗日不过三,因此人称杨三。所以才排在李大、杜二之后。”

李德恍然道:“原来如此。想那李大、杜二两位大贤定是每日做诗不过一、二?”又诧异道:“怎么先生做得多反而落在了后面?”

杨悦心中好笑,却还是答道:“很对,大对而特对。只因我大哥李老大,每天最多只写一篇,所以篇篇都精雕细琢,数量最少,写得也最好。俗话说:‘吟安一个字,捻断数颈须’,正是这个道理。”

李德不由茅塞顿开,不住点头称是,觉得杨悦说话句句精妙:“‘吟安一个字,捻断数颈须’,先生出口成句,令人叹服…….想那杜二定然是每日做诗不过二首,也十分的精妙….”杨悦不知不觉之中又引用了后人的句字,这“吟安一个字,捻断数颈须”是末唐诗人卢延让的句子,却不是“俗话说”的。因而怪不得李德叹服……

杨悦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我每日做诗不过三,今日到此为止,不可再做,否则被两位大哥知道,非得笑死不可……这些拙作真是不能入人法眼。”

刚才杨悦引用过的两首诗,其中一首便是张乔的《华山》“谁将倚天剑,削出倚天峰。众水背流急,他山相向重。树黏青霭合,崖夹白云浓。一夜盆倾雨,前湫起毒龙”。另一首是李白的《登华山》“西岳莲花山,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邀我登云台,高揖卫步卿,恍惚与之去,驾鹤凌紫冥,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皆是明人明篇,李德听了早已叹服不已,对杨悦赞美之辞溢于言表,毫不吝啬。

见杨悦如此说来头头是道,更是叹服,视若天外高人。当下不好再逼她做诗,又问道:“先生两位大哥,一个称作诗仙,一个称作诗圣,但不知先生称作什么?”

杨悦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不由莞尔一笑道:“李兄猜上一猜?”心中却已想好一个称号李德想了想说道:“诗仙、诗圣,以先生之才,可当得上‘诗神’二字,莫非是‘诗神’?”

杨悦摇摇头,笑道:“非也,非也。是‘诗魔’二字!”

“诗魔!”李德一愣叹道,“以先生的诗文的,果然当得诗魔二字,‘谁将倚天剑,削出倚天峰’,当真是鬼斧神工。只是那‘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这明明是飘飘入仙,应作‘诗仙’之名号才对,但先生之义兄已有‘诗仙’之句号,因此在下才敢称为‘诗神’……”

杨悦听了他的说法,不由暗赞一声,那首诗本就是诗仙李太白之作品,没想到被他一语道破。不由暗暗佩服,心道:“古人果然不是盖的,这诗文鉴赏力实在是高明”。罢罢,这诗魔原本是白居易的称号,那诗神是苏东坡的称号,无论哪一个也不是可以乱充的。口中不由谦逊了许多:“兄弟即当不起这‘诗魔’,也当不起这‘诗神’,不过是抓住诗的几片影子,从今日起便叫做‘诗影’吧!”

李德自见杨悦一直高傲狂放,没想到突然谦虚起来,不由向杨悦多看几眼,见她临崖而立,山谷维维,衣袂飘飘,风流俊雅不可方物,一时痴痴地说道:“诗影,好一个‘诗影’,如仙如魔,非仙非魔,竟然另有一番意境……”

杨悦见他作了这番解释,不由一呆,心中好笑,抱拳道:“李兄真乃高人也,听在下一路妄言,不知李兄可有诗作?”

李德见杨悦向他要诗,不由面上一红,低头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在下并不善长此道,即使得诗也不敢在“诗影”面前献丑。”

杨悦见他不肯,也不想追问,只淡淡说道:“‘先生’二字,在下不过玩笑。阁下如果不弃,可称在下为兄弟即可。”

李德见说,十分兴奋,便称杨悦为“三郎”。杨悦见李德“三郎,三郎”叫得亲切,心中不由暗暗皱眉,只不过唐人一向如此称呼,又有求于他,也不好发作。若依着惯例她本应也叫李德为三郎,只是郎啊郎的,听上去别扭,便仍称他李兄。

李德见杨悦似乎对自己不写诗有些不高兴,一时不知所措,心想如果果真写出来,只怕更令他失望,不如不写。想了想说道:“三郎做了一路诗文,想来也饿了,在下这就去打几只野味来,为三郎佐餐如何。至于写诗还请三郎告饶。”

自上山以来,杨悦便被他缠地头痛,见他自请离去,正巴不得如此,便说道:“如此更好,便有劳李兄了。”看一眼李德,又打趣道,“但愿李兄打猎功夫不会像写诗一样……”

李德脸上一红,摸一下腰中弓箭,笑道:“这点功夫在下还是有点自信,三郎请稍等。”

说完向杨悦告个别,健步如飞,不一会儿便消失到丛林中。见李德走远,杨悦便逃也似的赶紧溜走。她见李德往北峰方向去了,便往其它方向走去。一路狂走,不知不觉得迷了路,左转右转,几个时辰后,竟来到中峰之巅。感到腹中饥饿,又有点后悔刚刚应该吃那李德一顿再走。心想也不知李德那斯打到野味没有。看看天色将晚,时已不早,华山地路又不好走,此时若不尽快下山,只怕晚上只能露宿山上了。

她这一路不是被李德缠得头痛,便是为了躲开李德急走,华山美景却没顾上多看。见到玉女祠便在眼前,就此下山心又不甘。

华山中峰的玉女祠供奉的乃是秦穆公的女儿弄玉。所谓“弄玉吹箫”,虽然在现代人嘴里不是什么好词,但确是从一个美丽的故事而来。相传秦穆公的女儿弄玉,喜好音乐,尤善吹笙。一次她夜间吹笙,忽然听到空中有箫声相和,竟然是一个叫做箫史的人乘凤而来。弄玉一下爱上了这个音乐同行,箫史开始教她吹箫,最后弄玉吹箫也吹得十分棒。她的吹凑引来一只凤凰,箫史便引来一只龙,二人乘龙御凤而去。这便是“乘龙快婿”的由来。不过,箫史这个乘龙快婿似乎并不被秦穆公待见。二人飞走后隐于华山之中,秦穆公一路追到华山,却并未找到女儿,便在华山之巅建了这个“玉女祠”怀念女儿。

这种掌故对于杨悦这个学文学的人并不陌生,她还时常想这弄玉大概是个追求爱情自由的人,那箫史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民百姓,秦穆公定是不肯将女儿嫁给这等人,弄玉便与箫史私奔而去。那秦穆公没追上,只好建个祠,编造了一段故事糊弄世人。

杨悦明知天色将晚,再多耽搁下去只怕下山会十分艰难。却也顾不了许多,将心一横,心想先入祠观看再说。“大不了宿在山上,这里祠幢众多,还有七十二个道家仙洞,还怕会露宿不成?只是夜深人静,若大一座山上,只自己一个……”想想又有些害怕。正思衬间,忽然听到有人声。先是一喜,心想要在这山上夜宿地原来并非自己一个。又一想莫不是李德又追了来,忙闪到祠前柱后。

(金庸先生看来自华山得到的灵感不少。连那《笑傲江湖》中的七十二洞洞主也来源于此。)

来者却并非李德,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美貌道姑,面白如玉,神情恍惚,一双睡凤眼低垂,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慵懒的气质,引人入迷。后面还跟着上来一人,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也是四十上下,两瞥八字胡,一把美须,威武潇洒,气宇轩昂。

古人向有蓄胡的爱好,一把胡子有许多讲究,唇上叫做髭,颌下叫襞,两腮叫髯。唇下叫什么来着?杨悦一时忘记,沈从文与王力还曾因古人胡子的事斗文打架。不知何故,现代人不爱留胡子了,这在古代可是一个男人的标志。俄罗斯人爱留胡子,一般满脸都是,甚至不知声从何出,看不到嘴唇,杨悦还曾替他们发愁“吃饭地时候怎么办”。回到古代,杨悦发现中国古人的胡子,整理的井井有条,绝对是一种装饰。一把美须髯绝对是傲人的资本。关云长号称美髯公,胡须还专门用套子装着。

这位美髯大汉,胡子整理的十分到位,平填许多威武与睿智。慵美人倦气袭人,美髯公精力旺盛,神采奕奕,两人形成鲜明对比。杨悦暗暗纳罕,心中叫道:“真是一对极端的绝配”。

美髯公似是在低声下气地求慵美人什么,而慵美人像是根本没听到,心不在焉,仿佛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中,径直进入祠中。美髯公忙跟着进去。

杨悦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立于檐下,自窗外向内偷看。美髯公拥着慵美人的腰软细语温存,二人说话声音极低,杨悦只断断续续听到,“阿瑛”,想来是那美人的名字。还有“你一人在这里,我如何放得下心来…….你还是跟我回去吧。”任凭美髯公说了一车好话,慵美人始终不肯回话。看来是中年两口闹别扭,慵美人要离家出走当道士,美髯公追了来劝其回家。杨悦心中大乐,暗道:“有趣”。

美髯公见慵美人不肯理她,便强行拥着她亲吻,慵美人似柔若无骨一般依在他身上,并不反抗,却也没有任何反应,便似睡着一般,真真切切地一个睡美人……

杨悦见状,不便再瞧,刚要转身走开。不成想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杨悦大急,想要叫喊,嘴巴却也被人捂上。杨悦想要挣扎,那里挣得开,一直被拖到玉女祠外。杨悦狠急,一口咬了下去。来人吃痛,“哎哟”一声才松开了手。杨悦想也未想,抬手便是一掌。对方伸手抓她手臂,杨悦刚好转身,额头恰好碰到来人嘴上,结结实实被对方强吻了一下。杨悦又羞又气,定睛一看见是那个去打猎的李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跺向他地脚面,用力将他推开,转身急跑。

杨悦跑出时,台阶处由下而上刚好也走上来一人,杨悦又与他撞个正着。来人一把将她扶住,却是恰恰搂个满怀,但觉胸前一软,正纳闷间。杨悦气恼不已,挣了开来,一溜眼儿跑下山去。

来人没来由被推个趔趄,根本连杨悦长得是什么样子都没看清。但见一团白影已冲下山去。回头见李德怔怔地立在原地,莫名其妙地问道:“三哥,这人是谁?”

李德刚刚被杨悦踢中,却浑然不觉。只觉手指似触到玉面凝脂,口角留香,怔怔地楞在原地。一种异样的心情,悠然而生。直到来人推了他一把,才似刚刚转醒,失魂落魄一般叫道:“不要伤他。”

来人莫名其妙地说道:“他是谁,怎么混进来的。”

李德急道:“快,传令下去,不要让山下侍卫伤了三郎。”

来人看他答非所问,急迫间只是想着那人的安危,只好先传令下去不准伤了刚才冲下山去地人。

李德不待来人询问,已急匆匆追下山去。

来人被一连串的事儿整地莫名其妙,摇摇头自语道:“三哥一向老成稳重,今日是怎么了。”

杨悦一路小跑,竟然顾不上山路陡险,直到“老君犁沟”处,才稍稍气定。“老君犁沟”,处山崖原本无路可走,传说太上老君赶青牛在此犁出一道山沟才有路走。杨悦正要歇息片刻,忽听到后面有人唤“三郎”,不是李德更是何人,急忙又拔腿便跑。杨悦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体育很好,而且全能,学校的运动会,无论田径,跳高、跳远、篮球、铅球、100米、越野……没有一项她不曾参加过。加上她自小在父亲老家长大,上山爬树,无一不是她的强项,一直被爷爷称作假小子。长大后,虽然生得文文尔雅,却不失一股英武俊秀之气,好武尚义,常以英雄自诩。

杨悦一鼓作气,狼狈下山,武权已等得急不可耐。如若不是被李德追赶,杨悦没准不得不宿在山上。被他追得下山,却正好刚刚天色入晚。杨悦顾不上说话,上马急驰而去。

李德赶到山脚,那里还有杨悦踪影,惆怅半天。一时笑自己“糊涂”,竟对一个少年美男如此放心不下?一时想起刚才杨悦地娇羞模样,又痴痴地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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