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5)

这一次比赛结束以后,还要再抽一次签,这次抽签是直接抽出明天的对手,给彼此一些准备。

何慕鸢抽到的是第二十八号。

随即她又返回了观众席,坐在苏白的身边,看着裁判长老念出一个个号数,一直念到二十八号的时候,苏白把视线挪到了台上。

第二十八号,云妙真。

云妙真的对手是空我山的某个元婴弟子,云妙真自身是元婴中期,三种灵根,她自身也是空我山大弟子,面对着同门,她漠然举起剑。

“还望师姐手下留情。”她的对手同样举起长剑。

一瞬之间,云妙真身边有火焰燃起,几乎笼罩了整个绝剑台,绝剑台上,那名弟子朝着她奔来,挥剑,云妙真自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变化,淡然错开,手中长剑划在他的手臂上的某个血管上,那名弟子的剑落在了地上。

这几乎等同于比赛结束。

场上又是一波欢呼声,因为云妙真,确实很漂亮……只是可惜修行了太上忘情剑道。

所谓的忘情剑道,便是绝情绝念,一心修剑,再不闻不问儿女情长。反正本身……云妙真也是孤儿,曾经她所爱的,也只有苏白一人。

苏白就这么静默的看了她好几秒钟,微微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堵。

当年那个绑着双马尾,两只小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的走到他面前,朝着他笑着说,“苏白师兄……我喜欢你。”的那个女孩,现在脸上却已然全然一副冰冷的模样了。

苏白再看了一眼洛琉璃的比赛,她也是尤其温柔的在百剑以内,结果了对手,全场欢呼声一波接一波,喊着月华仙子,洛琉璃仍旧是似乎在看着看台上的某个地方,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苏白想着为什么总有人觉得是在朝着他们自己眨眼呢?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今日的宗门大比,还有一件较为瞩目的事情,李无羁失手之间,将一个对手持剑的那只手砍断了,全场几乎一片寂静,李无羁解释说是失手,最终不了了之。

这让明日李无羁的对手,脸色显然尤其的苍白。

在离开绝剑山的时候,苏白却忽然停住了脚步,示意让苏酥她们先回去,他还稍微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苏酥几个人便先走了,苏白静默的在出口等了几分钟,看见了人群中那个满脸淡漠的少女,走到了她的面前,停下脚步。

云妙真今年十九岁。

今日是阴天。

“好久不见啊。”苏白朝着她轻轻招了招手。

云妙真一怔,抬起头,眸光仍旧没什么变化,过了一两秒钟,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去修太上忘情去了?”苏白小声的问。

“不想说。”云妙真摇了摇头。

“剑道有很多种,以你的天赋,其实选修其他的剑道都还来得及,太上忘情,说是什么一心悟剑,其实不过是折磨自己,你还那么小呢,未来还有那么那么久,修这个东西,不太好。”

“与你何干?”云妙真的声音清脆冰冷。

苏白挠了挠头。

“因为那年你就对我说过,很讨厌一个人,想要很多很多朋友,所以呀……”

“所以当年你带我认识了很多朋友,谢谢你。”云妙真静默的说完了,然后抬起头,苏白要比她高一个头,云妙真的眸子注视着他,“所以呢?苏白。”

“所以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苏白叹了一口气,伸出去去捏了一下她的脸,云妙真不躲,就这么被他捏了一下子,拉扯出可爱的形状。

“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样子,还真是不习惯。”

“可我现在很强。”云妙真认真的说道。

“那又有什么用呢?”

"你已经打不过我了,苏白。"

“那可未必。”

“你想和我上绝剑台吗?”

“好啊,不过我们得有点赌注。”

“你说。”云妙真看着苏白脸上温暖的笑容,眸光闪烁了一下子。

“若是你赢了,那你是对的,我答应你一件任何事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你输了……你就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修忘情剑道,而不是,一时赌气。”

“好!”

云妙真和苏白又返回了绝剑台边,宗门大比还有两个人就结束了,苏白默默的在那看了一会儿,然后在彻底结束以后,观众还没完全散场呢,苏白与云妙真,御剑上了绝剑台。

云妙真拔剑了。

“苏白,这次大比,我的对手是陆青云。”

“是吗?”苏白无奈的笑笑,将气之剑凝聚出来,在手中握紧,他手中的气之剑,闪烁着幽蓝的雷光。

“苏白师兄,确实该做个了结了。”云妙真修的是空我山的剑法,她的剑干净利落,她没去刻意的悟剑意,或者说……没悟出来。

苏白用孤隐身法避开她挥来的这一剑,接着说,“所谓的忘情剑道,是曾经一个本身就孤独成性的人琢磨出来的,你不一样……你是那种缺爱的孩子,越修这个,一边骗自己,一边其实该更难过才对。”

“那只是你的理解。”云妙真又挥出一剑,空气中有剑光出现。

“明明当年那么听话的。”苏白继续错身躲避,云妙真连他的衣角都没能摸到。

“当年……我早就忘了。”

苏白一边躲着她的剑,一边继续喃喃道,“对不起。”

“你道歉什么?”

“我也不知道。”

“你没错,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而已。”云妙真的剑招一招接一招的,可都被苏白轻描淡写的避开了,苏白还在继续说着,“一个人这么久了,很累了吧?”

“没有。”

“我应该也算挺了解你的吧,你在说谎呀。”

“我没有!”

整个绝剑台上,忽然有火焰闪烁起来,在一瞬间在地面燃起,绝剑台的温度升高,苏白似乎没了落脚的地方了,无奈之下,他催动灵气,下了一场雨。

修士的灵根,便可催动这些东西,水火雷风木土,苏白的混沌体,所谓混沌,便是可控制这些所有灵根的意思。

……其实若不是再见到云妙真,苏白确实把当年的记忆都忘记很多了,可见到以后,他还是想起来了……一直以来,都是比较念旧的人。

当年……

…………………………

云妙真是孤儿,被空我山一弟子下山历练时候,一时心软,捡到剑宗,悉心照顾她长大。

后来那个弟子渡劫而死,她便连养母都没了,认识苏白是因为一次聚会,苏白邀请了很多人,那时候苏白不认识她,只是在出宫殿的时候,看见有个少年坐在树上,透过窗户看着大殿里的那些人聚在一起,眼眸里有说不清的孤寂。

苏白认得这种眼神,因为曾经他也是同样的人,所以他轻声问了那个女孩子的名字,然后问她,“今天是我生日,要不要去里面吃糕点?”

女孩摇头拒绝。

“嘛,那好吧,刚好身上也有带了。”苏白分出一块糕点给她。

那是他自己做的,女孩终究还是接过去了,小口小口的把糕点吃完了,眼眸水光闪闪的。

“谢谢。”她说。

“里面还有很多糕点啦,走嘛,就当替我庆祝生日了。”

云妙真其实是个很可爱的,隐藏的小吃货,于是被这一块蛋糕俘获,跟着苏白进了大殿,一直到晚上,宴会散去的时候,她朝着他说生辰快乐。

苏白笑笑。

“今天,今天……其实也是我的生日。”

苏白一怔,看着她紧张的眸子,“怎么不早说?”

虽然人都散了,但苏白带她回了孤隐山,给她做了蛋糕,和师尊一起,替她过了那天她的十四岁生日,也就是这样,那时候,苏白便和她认识了。

苏白有说她可以随时来孤隐山蹭饭,所以她偶尔会过来,苏白都给她做好吃的,还带她认识了剑宗的其他弟子,因为是苏白介绍的朋友,所以她很快便融入了那些圈子里,苏白也看见了她眼眸里的孤寂似乎一点点消失了。

可偏偏有某一天,她穿着漂亮的碎花裙子,走到孤隐山树下,低着眉头,红着脸颊,将一个香囊送给他。

苏白拒绝了。

他明白让一个本身自卑怯懦的少女,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举动有多么不容易,但他已然心有所属,所以拒绝的很温柔。

但再温柔,也是拒绝了。

可或许正是因为温柔,给了少女希望,少女没有气馁,她渐渐的长大,越来越漂亮,也有了更多的追求者,可从始至终,都一直喜欢着那个那天请她吃糕点的少年。

于是就这样十几次以后……苏白明白了,有些事情终归还是要说清楚的。

于是他尤其绝情的,告诉了云妙真……他只是把她当做个小妹妹而已,永远,永远都不会爱上她的……对不起。

云妙真哭着离开了,从此便没有再来,苏白心有愧疚想去见见她,她避而不见,就这样持续好久以后,师尊叛变,苏白便将这件事放下来了,再也没去想起过。

………………………………

苏白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看着云妙真微微颤抖的手,过了好一会儿,他小声说,“你的剑乱了。”

云妙真咬紧嘴唇,挥出一剑又一剑。

“所以……为何要修忘情剑道?”

……即便没有了我,你已经有很多新朋友啦,喜欢你的人里面也有很优秀的人啊。

“因为会变得很厉害。”

“然后呢?”

苏白有些生气。

“变得很厉害了,然后呢?然后就什么都不在意了,都看淡了,只有着空泛的力量,又有什么用呢?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

云妙真说不出话来。

……变得很厉害了,你会不会,就有一点点后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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