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红颜祸水

“怕的。以前,他还想夺我的凤印给德妃,让我狠狠收拾了他一通,后来他就老实了,对我能躲就躲。”

齐月盈面色如常的回答,尽量规避掉所有关于洛修的问题。

“萧允宸在后宫里最喜欢谁?”

“云嫔吧,云姨娘家的侄女,也是庶出,云嫔出身低,性情柔弱,不会让萧允宸忌惮,所以他最喜欢云嫔。”

元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他笑着对她说,“其实,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你看,有你陪我一起面对,我听到你入宫为妃的那些事,我也不会生气头疼了。其实,你不喜欢萧允宸的,对吧?”

“不喜欢。”她答的十分干脆。

元冽了然,握住了她的手,“现在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我也能抗的住,我觉得我真的就战胜我自己了。”

齐月盈本能的紧张,“你......问吧。”

“你之前说,你在宫里躲了四年,伯爷回京之后,你才成了淑妃,我想问,你当时给萧允宸侍寝了吗?”

齐月盈:“......”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这不是难为她也难为他自己吗?

他见她脸色明显僵了,还轻声安慰她,“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哎,我是想给自己下一剂猛药,如果我连这都能接受了,以后就再没什么能刺激我了,对不对?”

齐月盈的目光转了转,明显心慌,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点头,“嗯。是那个时候。”

她在说谎。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或许在别人面前能装的好,但是在他面前,她什么时候真什么时候假他还是能分的清清楚楚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和他说谎呢?

如果萧煜真的不是她生的,她又为什么不肯告诉他实情?不信他吗?

他装作痛苦的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齐月盈马上紧张的捧着他的脸,“怎么了?头又疼了吗?眼睛还看的见吗?我现在就传御医!”

元冽拉着她的手,“没事,我就只有一点疼,真的听到这些,还是觉得挺不好受的,我缓缓就好了。圆圆,你抱抱我,我觉得眼前有点黑,我好怕,昨天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我特别害怕,我怕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如果我变成一个瞎子,你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不要我?”

齐月盈赶忙站起来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不怕不怕,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不要你。你别多想,那些事都过去了。我真的不喜欢萧允宸,我只喜欢你,真的,就喜欢你!你别生气......”

元冽仍旧是一副病弱的随时要晕倒的状态,“我头晕,我想躺一下。”

“好好好,我扶你。”

她把他扶到了床/榻/上,用手托着他的头,让他平缓的躺下。

他躺在那里,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圆圆,你说你只喜欢我?”

“是!”

“可是我不信,你连儿子都给萧允宸生了,你要是不喜欢他,又怎么会和他亲近......你不是那样的人......”

齐月盈只觉得百口莫辩,“我,我,我......”她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他太了解她,她的确是不会允许自己不喜欢的人亲近她,她为什么会去给不喜欢的萧允宸侍寝,还生下阿弥,这实在是连她自己都解释不通。

元冽一把将她拽到自己的身前,让她伏在他的胸膛,“我不信你,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她隐约有点明白他的暗示,脸色瞬间涨红。

“你不肯,还是不愿意?”

他说着,已经泫然欲泣,然后作势要推开她,“算了,你走吧,你就是个骗子。”

齐月盈被他这一番作态搞得头昏脑胀,傻乎乎的就问出了口,“你想我怎么证明?”

元冽随手从她的头上摘下一根簪子,然后指尖轻弹,簪子飞出去,割断了床幔的系绳,秋香色的帐幔瞬间散开,将床/榻/上的一方天地与外界隔绝。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清灵的雨滴舒缓的敲打着皇宫的红墙碧瓦,地面的青砖很快被打湿。

回廊下一片粉白色的蔷薇花开的正艳,雨水顺着回廊的飞檐滴落,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娇/嫩的花瓣上,花蕊淋湿,幼小的花朵终于不堪重负,被花蕊处聚集的雨水压弯了枝蔓,周而复始,直至筋疲力竭。

最后,雨停了,云散了。

元冽侧躺着,看向已经累极睡去的齐月盈。

虽然在最后的关头,她仍旧是推开了他,可是他也已经确认了,她真的还是处/子之身。

许多反应都是骗不了人的,怪只怪他以前不懂这些,白白为难了自己这么久。

如果萧煜不是她生的,那又是谁生的?

她安排萧煜出生,为的就只是杀萧允宸之后好夺位吗?

可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呢?

齐月盈睡了有半个时辰,然后就醒了,偏过头,发现元冽正在看她,目光出奇的温柔深情。

想到两个人之前的亲密,她的脸颊不由自主的又红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元冽见她醒了,便把她团吧团吧,像只小猫那样塞到了自己的怀里,“圆圆,我爱你。”

“嗯......那你现在还生气吗?还头疼吗?不用我再证明什么了吧?”她的声音嗡嗡的,细听还有些哑。

元冽低低的笑出声,“暂时不用了。”

“最好以后也不用了。”她说起这些就忍不住想咬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好吧,以后不用你向我证明了,我向你证明吧。我会充分证明给你看,我有多爱你。”

说完,他低头又在她的额间亲了一下,笑的心满意足。

齐月盈窝在他的怀里,忍不住也笑了。只要他好好的就行,以后她要多烧香拜佛,希望他再也不会犯病了。

“圆圆,带我去看看阿弥吧。”他也把称呼改了,以前讨厌的时候,就叫萧煜,现在知道那不是齐月盈生的,瞬间敌意就消失了,她叫他阿弥,那他也跟着那么叫好了。她那么喜欢那个孩子,当成亲儿子护着,他也......尽量对那个孩子好吧,这样或许她会更开心些。

齐月盈肩膀一僵,有些紧张。

元冽:“你还是不信我吗?我都发誓说不会伤他了。”

“你为什么想见他?”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因为他不是你生的啊,所以见见也无妨,我不讨厌他了,真的。”

齐月盈惊的从他怀中坐起,身上的锦被不经意的滑落。

她一慌,手足无措,赶忙重新躺下。

“我去给你拿衣服。”他说着,吩咐殿外的宫女,重新拿一整套齐月盈的衣服过来。

衣服是他亲自捧进来的,还不顾她的阻拦,非得亲手伺候着她穿上。

等到终于穿好了,她的脸已经红的发烫了。

“你怎么知道阿弥不是我生的?”她垂着头,低低的问出这一句。

“因为我不傻啊,我看不出来吗?”他意味深长的说。

齐月盈抬眼看他,“那你以前怎么看不出来?”

“因为......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萧煜是谁生的?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真相?”

齐月盈沉了脸,“为什么要告诉你?就因为你的小心眼?如果你真的介意我曾经嫁过人,那你就自己难受死好了,我又没骗你,你如果不能接受,大可以自行离去,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那你可真是太坏了!你明知道我小心眼,爱嫉妒,你还这么折磨我?我不是介意你完璧与否,我只是......只是太嫉妒萧允宸了,对不起,我这点确实不好,但人无完人,看在我其他地方足够好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缺点吧,我以后肯定改,你就原谅我吧!”

他把她抱在怀里一通揉搓,又是撒娇又是耍赖,总算哄着她暂时原谅了他这个小心眼的毛病。

“阿弥的确不是我生的,可我对他就像对亲儿子一样,他的身世是隐秘,你可千万不要透露出去。我之所以需要这个儿子,也是为了当太后。你现在知道真相了,以后就别为难自己了,好好过日子吧。”

她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头,很是无奈的样子。

只希望他以后真的能好好的,并且改掉小心眼这个毛病,不然她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他知道她没完全说实话,可若是要继续追问的话,难免又会触及她的底线,于是他选择暂时退让,“好,我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的。我们以后都不闹别扭了。我帮你打理朝政,帮你把所有事都做好,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你什么都帮我做了,那我做什么?”她笑着问他。

“你好好爱我就够了!然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就像以前在娘家一样,我会宠着你,护着你,让你能够一直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之后,两个人终于重归于好了。

而元冽也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开始好好过日子,每天都兢兢业业的帮她打理朝政。

他兢兢业业不要紧,举朝上下都开始跟着战战兢兢了。

贺府。

贺夫人已经备好了夜宵,等着丈夫归来。

最近贺璋一直在忙着建薯粉厂的事,所以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忙的不亦乐乎。

贺璋一进门就喊饿,贺夫人吩咐人摆饭。

饭摆好之后,贺璋拉着贺夫人坐在旁边陪着他吃。

只有夫妻两个的时候,自然是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贺璋一边吃一边与夫人闲话家常。

贺夫人对他道,“近来已经有好几个人来和我打听归义侯的事了。”

贺璋笑道,“都打听什么了?”

“还不就是因为归义侯最近走了太后的门路,从一个小小御史直接做到了吏部尚书,这样史无前例的升迁,大家都在暗地里揣摩,这归义侯和太后之间......”

贺夫人说的隐晦。

贺璋:“归义侯的确和太后是青梅竹马,以他的才学能力,便是做首辅都使得,何况只是个吏部尚书?他们其实是担心自己乌纱不保吧?毕竟归义侯那个人,于公事上铁面无私的,想拉拢贿赂他难如登天,他这才做吏部尚书几天啊,已经罢绰十五名官员了,这些还只是朝廷内部的,听说下一步归义侯准备对地方官员和各个不听话的封疆大吏动手了,真是杀伐果决,雷霆万钧啊!要是照他这么搞下去,说不定我大周朝廷还真的能够实现庸者下能者上的局面,想想还挺期待的。”

贺夫人笑着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担心你是庸者?”

“怎么可能呢?我的才学太后和夫人你都很清楚,我才不担心,谁倒霉也轮不着我,这就是投对门路的好处,不说别的,就冲着我是太后的头号心腹,归义侯都不会动我。再说我也确实给朝廷干了不少实事啊,你瞧我这一天天忙的,不都是为了朝廷赚银子?”

贺夫人又给他盛了一碗汤,“我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担心归义侯野心太大,若他不知收敛,有一天酿成大祸,会牵连老爷你。”

“太后不傻。她既然用着归义侯,自然也会防着他。比起你我,太后才是那个真正怕出乱子的人。”贺璋接过汤,三口两口的喝完。

“如今李岩、宋骞、云逸都明里暗里的与归义侯斗起来了,老爷你在朝中,可要万事小心啊。”

贺璋不以为意,“其实我啊,还真的不是很眷恋这个内阁辅臣的位置。若是归义侯哪天真的废绰了内阁,就像太后曾经废绰了司礼监那样,我大不了就只做个户部尚书,这也是我擅长的,我不贪心。但是李、宋、云他们三位不同,为了手中的权势,他们是一定会与归义侯拼个你死我活的,咱们只等着看戏就好了。”

“那万一......要是哪天,归义侯改朝换代了呢?我们当如何自处?”

贺夫人想到这些就觉得忧心忡忡。

贺璋略沉吟,答道,“这就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一个道理,拦不住的,全看天命。归根结底,我效忠的不是大周,而是太后。归义侯若是自己当皇帝了,估计太后怎么也能捞个皇后当当吧,我们照样不会有事,继续安享荣华富贵就好。

不过就太后那个脾气,我觉得归义侯如果真的反了,第一个杀他的就是太后,齐家谋了江山几百年,她怎么可能拱手让人,要改朝换代,也会是齐家人坐江山,若归义侯不知收敛,恐怕到时候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毕竟齐家兄弟手中的兵加起来有五十万之多,哎,恐怕到时候西域和大周之间也要敌对了。

但愿太后的智慧与福运能让她真正的驾驭元冽这样的天纵奇才吧。如果一切真的到了不可挽救的那一步,大不了我们收拾家当跑路嘛,反正凭我们这些年赚下的钱,子子孙孙吃好几辈子都够了,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只要夫人你在我身边,山高水远,我有何惧?”

贺夫人被丈夫逗笑,夫妻俩自去洗漱歇息不提。

大昌国,京都城。

完颜述律刚刚从皇宫回府,便接到了手下人送来的密报。

秦王死了,如今家里的几个儿子正在为王位继承争的你死我活。

秦王原本叫做呼尔勒王,他是呼尔勒部的首领,手下部族三十余万,北狄建国之后,三十二位王爷便把大昌的国土圈走了一半,他们如今的封号都是根据各自的封地来定的,例如秦王,因为他的封地是在秦州,所以才改叫秦王。

除此之外,还有肃王、历王、泗王等等,全都是以封地名称命名的。

原本北狄贵族们反对这样的封号,觉得太过汉化,有失北狄人的传统,可是奈何汗王是一位忠实的汉文化痴迷者,这点从他之前重用朱先生就看得出来。

北狄汗王,也就是如今大昌皇帝,因他登基这一年的年号是崇熙,所以民间也称呼他为崇熙帝。

朱先生人间蒸发之后,崇熙帝重用精通汉人礼法学识的完颜述律,如今完颜述律虽然没有王位,但是他却已经是崇熙帝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哪怕是崇熙帝的十几个儿子加起来,也没有完颜述律一个人得宠。

完颜述律问手下,“秦王之死,是柳媚妩下的手吗?”

“应该是她设计的,秦王长子动的手,但是属下这边还没具体的证据。主人打算除掉柳媚妩吗?”

手下略抬头,打量完颜述律的神色。

“不必理会,必要时,暗中帮她扫清收尾,别让其他人怀疑到她身上。”

完颜述律眸色淡淡,手指无意识的敲击在太师椅的扶手上。

“是。”手下恭敬的应道,但同时心里也有很多疑问。

完颜述律看着他,笑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不用吞吞吐吐。”

“属下愚钝,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帮柳媚妩,她是汉人,是个红颜祸水,自打她到了北狄王廷,已经有好几个贵族因她而死了,秦王不过是地位最高的一个。像她这种女人,难道我们不应该把她揪出来交给皇上处置吗?难道还要任由她继续残害我们北狄王族?”

完颜述律:“像秦王那样的人,多死几个难道不好吗?”

“可是......”

“大昌的江山,没了这些闹满肠肥的王爷只会更好。如今已经建国了,皇上用不着他们去马背上打天下了,只能划出大片的封地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还要时刻提防着他们有没有反心,皇上也会累啊。汉人历史上有个典故,叫杯酒释兵权,咱们这些北狄王爷可没那么好打发,想要他们彻底放下兵权交出封地,那除非他们死绝了。当然,皇上肯定是不会让他们马上死绝了的,但一个两个的慢慢死,皇上还是乐意看到的。”

手下听得脸色僵硬,整个人都被完颜述律这番话惊呆了。

“皇上......皇上居然是那么想的吗?”

完颜述律:“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想的呢?换做你是皇上,你乐意有人来分享你的江山吗?咱们这位皇上可是有雄才大略的,他推崇汉化,是因为他知道游牧民族本身的统治有多落后,他不甘于只做一个名义上的汗王,他要成就是的汉人皇帝那样的千秋霸业,他要权利集中在他一个人手上。所有的皇帝都是这样的,打江山的时候,当然是越多功臣帮他越好,但是江山打完了,这些功臣也就该兔死狗烹了。你如果多读一些汉人的史书,你就会明白这个道理了。”

手下:“......那王爷们,他们也知道皇上是这么想的吗?”

“现在或许还不知道吧,以后总会知道的。”就是他们不想知道,他也会让他们知道的。

手下还在忧心忡忡,“可是如果王爷们都知道了,会不会一个个的全都想造反啊,毕竟谁也不想被用完了就丢啊!”

完颜述律淡淡一笑,他就是要他们造反啊,他们不反,局势怎么乱的起来?局势不乱,他怎么趁机壮大自己?如今阿弥已经两岁了,他每天都忍耐的很煎熬,他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他登上大昌的皇位,他就能去见他的女人孩子了,到时候大不了他把皇位直接传给阿弥,大昌与大周合并好了,他有信心能够哄好齐月盈的。

虽然他知道,因为齐昇的死,齐月盈会一直恨他,可是恨就恨吧,他已经不期待两情相悦了,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就好。

所以,柳媚妩还是留着吧,这个女人还是挺有用的,等她把诸王祸害的差不多了,他还要找个机会把她送给崇熙帝,崇熙帝一辈子向往汉人的锦绣河山,想必汉族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也是他的心之所向,这样的祸国妖姬,能让崇熙帝早死二十年!

他回答手下刚刚的问话,“所以,我们要在诸王知道皇上的心意前,尽可能的帮皇上削弱他们啊。我们这是在为君分忧。下去吧,照我说的做。”

“是!”

手下踌躇满志的走了。

完颜述律看着这个手下的背影,盯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让他再多活几天,此人虽然不是谁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可是此人对崇熙帝的忠诚显然已经超过了对他这个主人的忠诚。

如此也好,他手下的人都对崇熙帝如此忠心耿耿,崇熙帝知道了,又怎么会质疑他的忠心呢?

嗯,看来要找个机会让此人在崇熙帝面前小露一面了。

□□中。

秦王长子沃克泰正在柳媚妩面前焦急的走来走去。

“老东西虽然死了,可是现在还有十五个弟弟和我争,我必须要想个办法,不能继续这样乱下去。”

柳媚妩身为老秦王的侍妾,此刻自然是披麻戴孝一身俏的,她并不理会他在说什么,只是含泪看向他,“大公子,都是为了我,你才会对老王爷出手的。我是个不祥的祸水,你杀了我吧,我不想连累你。”

沃克泰会的汉语不多,他只能和柳媚妩简单的交流,可是他喜欢她,打从她第一次娉婷袅娜的从他面前走过,他就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被这个女人勾走了。

他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早已经妻妾成群儿女成行了,可是在认识柳媚妩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原本他以为男女之间,不就是上炕生孩子那点事吗?女人都是一样的柔弱一样的蠢,无论北狄的还是大周的,直到他认识了柳媚妩,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为崇熙帝推崇汉化的缘故,所以北狄贵族们但凡有点心眼儿的,全都在努力学习汉文化,无论是汉人的文字,还是诗词歌赋,他们都努力的学,虽然水平参差不齐,可是像沃克泰这种一知半解的,却也对汉人诗经中描写的美好爱情与美丽佳人魂牵梦萦,那样美的人,那样美的爱情,如果能够经历一番就好了。

柳媚妩满足了沃克泰对美人的一切幻想,与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次对视,都让他觉得自己体会到了什么是爱情。

他的整颗心都为她发热发狂,可是她却是老秦王抢来的侍妾。

是的,她是被抢来的,在大周迁都之后,有大批的汉人来不及南下,就被北狄人抓住,男的为奴,女的为婢。

因为大周太后颁布绞杀令的关系,所以汉人疯狂杀戮北狄人,北狄人为了镇压这股风气,也开始疯狂的屠戮汉人。

在最初的疯狂过后,渐渐的汉人和北狄人都冷静了下来,所有的斗争由明转暗。

而像柳媚妩这种美人,一旦被人发现,就绝对会引起当权者的争抢。

沃克泰知道,柳媚妩不开心,她不喜欢垂垂老矣的秦王,她每天都郁郁寡欢,可是却因为他曾无意间帮她说过一句话,她便对他感激不已,每次见到他,哪怕在以泪洗面,也会马上擦干眼泪,用温柔明媚的笑容面对他。

这是个多么善良,多么可怜的美人啊。

他此生从未领略过此等的似水柔情,他真是明白了汉人夫子教他的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像是中邪了一样,每天夜里梦到的都是柳媚妩,在梦里,她那丰腴婀娜的身姿让他欲/仙/欲/死,他觉得自己要是再得不到这个女人,怕不是就要疯了。

可是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她呢?

光明正大是不可能的,因为老秦王也非常宠爱柳媚妩,为了她甚至都不碰别的妻妾了,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终于有一天,他寻到机会了。

他看到柳媚妩正躲在王府花园的假山后面哭,他当时一个没忍住就抱住了她。

然后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凭着一股冲动,就把她抱到了山洞里面,再然后,他感受到了梦里那种让他欲/仙/欲/死的极/乐。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想有第二次,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就不会那么馋了,可是他却不知道汉人这边有句话,叫做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尤其他这还是偷到了之后,尝过了滋味,可是之后就再没偷到过的。

抓心挠肝之下,他便趁着自己父王染病,而柳媚妩给父王侍疾之际,闯入了父王的房间,父王在昏睡,而他却想趁机和柳媚妩共赴巫山。

柳媚妩不从,挣扎间,惊醒了秦王,秦王勃然大怒,正要喊人进来抓他,却被柳媚妩一把捂住了嘴。

柳媚妩当时对他说,“大公子快走!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你就完了!”

秦王气的去掐柳媚妩的脖子,沃克泰正爱柳媚妩爱的发狂,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况且柳媚妩全是在为他着想啊,于是他过去拉开父王,再然后不知怎么的,他们就打了起来,最后他用被子活活闷死了父王。

沃克泰当时还是很慌乱的,可是柳媚妩却已经冷静下来,让他快点想办法应对,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是他杀了老秦王。

沃克泰很慌的时候,柳媚妩就在他的耳边道,“我们现在悄悄离开,不要让人知道,到时候只要把老王爷的死嫁祸给别人就好了。至于嫁祸给谁?老王爷死了谁最高兴?那就是谁。”

沃克泰想了想,也想不出是谁。

最后他在柳媚妩的明示暗示之下,终于想明白了,老秦王死了,最高兴的人应该是崇熙帝,也只有崇熙帝才有这个本事派人悄无声息的来杀死老秦王,而且这个事还不能查,不能深究,他要若有似无的透露给兄弟们知道,他们全都忌惮崇熙帝,自然也就不会深究父亲的死因了。

沃克泰成功了,秦王的十几个儿子现在全都在心里认定了崇熙帝要兔死狗烹,所以才杀了老秦王,但他们能怎么办?难道现在就起兵造反?

只能忍下这口气。

不过对于儿子们来说,父王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王死后,这王位由谁继承。

这就比较麻烦了。

汉人的规矩是长子继承爵位家业,而北狄人的规矩是最小的儿子继承家业,但这其中可不包括爵位啊。

老秦王觉得自己还年轻,压根没想着立世子那回事,所以如今□□才会乱成一团。

柳媚妩还在为自己是个红颜祸水垂泪,沃克泰一看她流泪就觉得心都要碎了,“你别多想,是我自己动的手,我想要你,那么我就只能杀了她。你也别怕,我们北狄人的规矩,就是父死子继,兄终弟继,不只是财产,还包括女人。现在老东西死了,你理所当然已经是属于我的了。我怎么会舍得杀你,我爱你还爱不过来。只是怎么继承王位这件事,我现在还有点头疼。”

“王位就该是大公子你的啊,汉人都是这样的。”柳媚妩擦擦眼泪,不动声色的挑拨。

“可是北狄人的规矩不是这样。”沃克泰叹息一口气。

柳媚妩:“可是当今的皇上推行的可都是汉人的规矩,大公子不如想法子让皇上支持你,只要你让他相信你对他是绝对忠心的,不愁他不支持你。只要皇上支持你,你其余那些兄弟还有何可惧?”

沃克泰眼前一亮,“是啊!我怎么把皇上给忘了!”

沃克泰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当即就换了身衣服入宫去找崇熙帝了。

而他绝对料不到,他前脚刚走,后脚柳媚妩就对他最小的弟弟说,“沃克泰已经入宫去找崇熙帝了,他跟我说崇熙帝会帮他继承王位,这一定是他崇熙帝之间的交易!勃勃,你快想想办法,我不喜欢沃克泰,我只喜欢你,若是他夺了本来属于你的王位,我只能一死了之了......”

金洲城,皇宫,御花园。

大片大片的紫藤花开的正美,清风一过,撩起馨香无限。

阿弥正在几名宫女的陪同下玩竹蜻蜓。

咻——

竹蜻蜓飞上天空,阿弥迈着两只小短腿,嘻嘻哈哈的就去追。

他已经三岁了,正是爱跑爱跳的时候,一天到晚的精力就好像无穷无尽一样,得亏宫里陪他玩的奴婢多,不然都不够他折腾的。

竹蜻蜓飞着飞着,力道渐弱,最终落在了地面上,阿弥快跑两步要去捡,一只修长如玉但却有着各种细微疤痕的手先他一步,将竹蜻蜓捡了起来。

阿弥抬眼,就见到了蹲在他面前的元冽。

小孩子忘性大,现在的阿弥已经不记得几个月前曾经吓哭他的元冽了。

今天元冽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他的头发很随意的用一根紫金簪子束着,阳光照在他俊美含笑的脸上,竟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明朗可亲,通身上下都不带一丝阴霾。

“这是,朕的。”阿弥主动开口,他见的外人不多,所以有点怕生。

元冽自以为已经笑的非常和蔼可亲了,可是小孩子好像还是有点怕他,于是他笑的更轻松灿烂了几分,“朕是谁啊?我只知道这是阿弥的。”

“我就是阿弥。”阿弥的脸有点红,他是个很容易害羞的男孩子。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元冽反问他。

阿弥诚实的摇头。

元冽:“你不知道啊,那我很伤心,这个就不还给你了。”他作势要把竹蜻蜓收到自己的衣袖里。

阿弥急了,“你大胆!”无论是‘朕’还是‘大胆’,这些话都是平日里奴婢们教给他的,所以这个时候他是不自觉就说出来了。

宫女们生怕阿弥童言无忌会惹怒归义侯,所以赶忙过来,“侯爷息怒,皇上还小,他什么都不懂。”

“三岁,不小了,可以开蒙了。阿弥,你叫我一声先生,我教你读书识字好不好?”

元冽开始循循善诱,打从知道阿弥不是齐月盈生的之后,他就一直在打阿弥的主意。想来想去,这个孩子还是他自己教来的好,当然,因为齐月盈对这个孩子的器重,他肯定是不会害他的,但是阿弥会是大周江山最后一个皇帝,怎么处理才能让阿弥将来不与齐月盈乃至他为敌,这真的是一件需要好好谋划的事。

阿弥有些迟疑,一双与齐月盈极其相似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还是觉得他不可信。

元冽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头做的小兔子,兔子尾巴上有个机关,他摁下去,兔子就开始在地面上自己蹦,一下一下的,活灵活现,就好像是只真兔子一样。

“兔兔!”阿弥睁大眼,惊喜的不得了。

元冽像只大灰狼一样诱哄,“怎么样?只要你跟我读书,我就把兔兔送给你,我还会做很多好玩的,小狗啊,小狮子啊,小鸽子啊,可好玩呢,你要是不答应,我可要把兔兔带走啦,竹蜻蜓也不还给你啦。”

阿弥很为难,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答应。

元冽在旁边观察他,发觉这个孩子天性柔软,有点优柔寡断。如果这是他的亲儿子,他肯定是要把他这个毛病给掰过来的,但是阿弥的身份地位实在特殊,良善一点,优柔寡断一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齐月盈在这时走了过来,她拿起地上的兔子,递给阿弥,“你想认他做先生吗?他学问还不错。”

阿弥把兔子抱在怀里,小声问齐月盈,“娘觉得呢?”

“娘听你的,你是皇上啊,你要自己决定。”

阿弥低头想了想,然后走到了元冽跟前,把兔子还给他,“兔子很好玩,阿弥很喜欢,可是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好不好,所以还不能认你做先生。但你可以来找我玩,等我们熟悉了,我再决定,好不好?”

元冽眼睛里多了几分欣赏,这孩子不只是优柔寡断,他还很聪明,心智坚定,能抵抗**,还懂得权衡选择,很谨慎,也懂得为自己和他人留有余地。

“好啊。那我以后经常来找你玩。这个兔子就当成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元冽又把兔子塞给他。而后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阿弥很少被宫女和齐月盈以外的外人抱,乍然这样亲密,他有点僵硬,回头去看齐月盈。

齐月盈朝他鼓励的笑笑。

于是阿弥也笑了。

齐月盈和元冽一起陪着阿弥玩了一会儿,便让宫女把阿弥送回去休息了。

元冽与齐月盈在御花园中散步,周围没有其他人,他压低声音问她,“为什么阿弥和你长的这么像?”说这不是她儿子恐怕都没人信。

她只低声在他耳旁解释了一句,“有血缘。”

他了然,既然有血缘,也难怪她会如此疼爱这个孩子了。

“你是怎么为阿弥的以后打算的?”

齐月盈略沉默,然后答道,“他会有属于他的路要走。”

“那你希望把他教导成什么样?”

“一个孝顺母亲的好皇帝。”

元冽:“......”这和他原本的猜测完全不同啊,“可是他姓萧啊!”

齐月盈笑而不语,“你不用管了,我自有打算。”

元冽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测,“难道这孩子是阿琮或者阿臻的私生子?对啊,他和阿琮长的也很像!”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那样。

齐月盈:“......”真是佩服他的想象力。

齐月盈终究还是没有把她的打算告诉元冽。

元冽也不再追问,他若是想知道,总有办法的。

然后两个人又说起了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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