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西域之行

“如果我真的没那个福气陪你一世,那么至少我要抓紧眼前每一个‘一时’。”他把她的指尖放到唇/边,轻轻地亲/吻,一下一下地,是最温柔的安抚,“别担心,眼下对我来说,再没有什么是比和你在一起更重要的了。”

“可是我们对西域人生地不熟,万一死了呢?我不想连累你。”她看着他,眸中泪光晶莹。这个人可真是的,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好的她都快缴械投降了。

洛修轻松一笑,“那不是更好。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至少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反正就算是死,我也会握紧你的手不放的。我没有遗憾。若真到了那时候,你觉得对我愧疚,那就来世对我好一点吧,我今生爱你这么多,来世总要换你爱我多一些了吧。我是个没什么福气的人,但也很想尝一尝被人宠爱的滋味。娘娘,你愿不愿来世宠宠我?”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她靠在他的胸/膛,他每说一个字,胸/膛就微微的震动一下。

她被他说的心酸又心软,想想他的前半生,确实孤苦艰难,于是又更加忍不住开始心疼他了。

“来世的事情说不准,说不定到时候我变成花花草草,我该怎么宠爱你?不如就今生吧,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就宠你!好不好?洛修......”

齐月盈听到一声极轻的‘啪嗒’,似是有什么落在了她的头顶。

她猜那是他的泪水,她想抬头去看他,可是却被他死死的按在胸/膛,不肯让她去看他的脆弱。

于是她只好也环抱住他,像是他曾经对她做的那样,一下一下轻拍他的后背,像哄小宝宝那样哄着他,默默的陪着他。

“乖,不哭,我还在你怀里呀,你这么好,无论以后机遇如何,都会有人对你好的。”

洛修还是不肯说话。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却能够对他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很奇妙,好像一瞬间,就让彼此的情感消去隔阂,融为一体,所以她完全明白他为什么会落泪。

洛修他,一直以来都活得很压抑,很孤独吧。

他总说他是个没福气的人,他说他最羡慕的人是她......

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世到底为何,但是可想而知,他小时候应该也是个极其漂亮可爱又聪明伶俐的孩子吧,这样的孩子,任何父母都会视若珍宝,可是他却好像从来没有尝过人世的温情一样。

齐月盈一直默默陪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都快要在他怀里睡着了,他才松开了她,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了泪水的痕迹,只是眼眶仍旧红红的,看起来就让人心疼。

“心情好些了吗?”她抬手去轻/抚他的脸。

他没有回答,而是紧紧抱住了她。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暖暖的,满满的,曾经黑暗空虚的地方全都被她的柔情填满......

齐月盈靠在他的胸膛,她也用同样温暖的拥抱回应了他。

......

齐月盈去西域这件事就此定了下来。

洛修为此专门去了一趟承恩伯府,与齐昇密谈,大概就是商量沿途的人手安排,以及路程计划的事......

齐月盈不知道洛修是怎么说服齐昇的,总之齐昇是同意把她西域之行的护卫统领之责全都交托给洛修了。

除此之外,齐昇还给了齐月盈三千亲卫,这些亲卫都是十八至二十五岁的青壮年兵士,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打过滚的,历经生死磨难,从万千死人堆里拼杀出来,各个骁勇善战,年轻力壮,所向披靡。

齐昇把这三千亲卫送给齐月盈的时候,还在京都城中引起了一股不小的议论,大家私下里调侃,都说承恩伯齐昇丧心病狂,居然给住行宫的皇贵妃送三千青壮美男,这安的到底是何居心?

这样的议论才一出,就被东西二厂的番子摁了下去。那些因嫉妒而乱嚼舌根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都入了东厂刑牢,再出来时,都已经不成人形,进气多,出气少了。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皇贵妃的八卦说不得,尤其是与男女作风相关的问题,一旦提及,最先恼火的不是皇贵妃和承恩伯,而是司礼监的洛掌印......

除了兵甲护卫,还有许多事要准备。

例如乌图国王提的第一个条件,他要一件珍宝,这个齐月盈就打算糊弄一下,随便挑了一个拳头大的夜明珠,装在了一个嵌满了各色宝石的盒子里,其实盒子比夜明珠贵多了,但这样看起来就衬得这颗夜明珠更像个稀世珍宝了,用来糊弄糊弄那个弹丸小国的国王,也并无不可。

还有就是,齐昇残毒未清的事不宜宣扬,他的安危事关整个大周,所以齐月盈去西域,必须要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齐月盈想了想,刚好最近萧允宸不是信佛吗?那她就做个梦好了。

于是大家就都知道了,皇贵妃得佛祖点化,做了一个与佛骨舍利相关的佛梦。

梦中,佛祖点化她,要她去西方迎取佛骨舍利,此举功在千秋,泽庇天下。

于是皇贵妃已经决定了,为了大周的千秋万代,为了大周的万千子民,她要不辞艰险的去西方迎取佛骨舍利!

至于到底是西方的哪里?佛祖自然会在梦中告诉皇贵妃的,尔等凡人就不必知晓了。

于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找好了。

大面上的事都安排好了,剩下的就是随行要带哪些东西,带哪些伺候的人了。

这些齐月盈都交给手下人去安排了,她的要求只有一个,要精简,她不是去游玩,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耽搁在路上,所以行李要尽可能的简单。

她没那么娇贵,也没那么讲究,除了穿戴必须的东西,其余全都不带,胭脂水粉都不要。这些东西如有必要,到了西域可以再另行置办,但带在路上未免累赘。

于是底下人就明白她的意思了,除了必要的东西,一件多余的都没有。

再有就是要带的伺候的人,原本锦绣是一定要跟着她一起去的,但是齐月盈不同意。

锦绣比她大两岁,虽然说是婢女,可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吃穿用度都是和齐月盈差不多的,不客气的说,锦绣养的身/娇/肉/贵,比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金贵几分。

此去长途跋涉,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艰险,齐月盈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撑着一直没病没灾,若是再加上一个情同姐妹的锦绣,她岂不是要担着两份的心?

所以她死活拦着,没把锦绣加入随行奴婢的名单。只选了四个身强体壮会功夫的婢女。

锦绣为此还偷偷哭了好几场,齐月盈安慰她,却也并没有妥协。

除了锦绣之外,齐琮和齐臻也是闹着要跟她一起去。

齐月盈分外无奈,问他们,“你们跑来跟我说这些,父亲知道吗?父亲同意了吗?”

齐琮嘟嘴不满,“就是他不同意我们才来找你的呀!”

齐臻也跟着点头,“就是,我们是男儿,有我们在,怎么可以让姐姐一个人孤身涉险?我们姐弟三个,要进要退都一起!谁也不能撇下谁!”

齐琮还在旁边狂点头,一副肝胆相照义薄云天的架势!

齐月盈无法,只得一人赏了他们一个糖炒栗子,两个小伙子长得都比她高一头了,可是在她跟前还是像小孩子一样。

他俩委屈的揉着额头,一点都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不感动,还要弹他们。

“傻呀你们两个!你们只想着讲兄弟情义,讲同生共死,可我问你们,我们家总共几个孩子啊?才三个!少的不能再少了!真同生共死了,父母不得哭死啊?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懂不懂?你们还是男孩子,是要给我们齐家传递香火的,所以同生共死这件事绝对不能发生在我们三个身上,那岂不是让人家一锅端了?多亏本啊!”

两个傻弟弟被姐姐训地一愣一愣的,全无在外面行事的聪明劲儿。

齐月盈还继续说,“所以啊,以前上战场,父亲只带了阿臻,让阿琮和我留在京都城。这次我去西域,你们两个也不要搀和。将来若是再有别的危险的事,我们三个也尽量不要都卷进去,只一个就够了。这样当一个有危险时,另外两个还能想办法救,救不了,还能替那个人好好活着,好好孝顺父母,好好报仇,你们说是不是?”

两只弟弟蔫头耷脑的,道理他们都懂,可是真的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去西域啊。他们真是没用,居然要从没出过远门的姐姐一个人去闯龙潭虎穴救父亲.......

“这样吧,你们也别丧气。回去好好努力,多读书多练武,好好长进。虽然我很有把握此次西域之行我会平安归来,但万一要是我遭遇不测,你们两个将来就**平西域,为我报仇好不好?别说你们做不到啊!”

她斜睨着他们,果然,这个年纪的小少年最是受不得激将,两个人立马眼眶红红,一脸坚毅,恨不得明天就去把西域**平!

两只弟弟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刚好被回来的洛修远远看到。

他有点纳闷,不知道齐月盈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怎么是那么一副悲壮坚毅又亢/奋的表情?

齐月盈把前因后果和他一说,逗的洛修直笑。

齐月盈道,“这办法也就对他们这种十四五岁的少年有用。对你这个年纪的男人就没办法了。”

她只是顺嘴这么一说,结果没想到就捅了马蜂窝了。

洛修的脸色一沉,阴测测的盯着她,“娘娘的意思是说,我老了?”

齐月盈:“......”

她转身就跑,要知道洛修现在可不会管什么上下尊卑,他闹她的时候,只会上下其手!

她此时不跑,他不定会怎么罚她呢!

尽管她有一双修长灵巧如小鹿般的腿,可是跑起来又怎么会是洛修的对手?

明知道他像猎人逗弄猎物一样的欲擒故纵,可她还是不甘心束手就擒,双方在寝殿里堪称‘大战了三百回合’,最后他才一下子将她捞进臂弯里,好好的让她见识了一番,他到底老还是不老......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这支前往西域求取佛骨的仪仗队伍就启程了。

临行那一天,天空万里无云。虽然是冬天,但是阳光特别明媚灿烂,一丝寒风都没有。

文武百官和皇上都前来相送,齐月盈依照形式与他们一一道别。

最后才是与齐家人话别。

齐月盈抬头仰望天空,明媚灿烂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她对忧心忡忡,依依不舍的父母说,“你们就别担心了,看看这天气,就知道是个好兆头。我会尽快平安归来,你们也要保重自己。尤其是父亲,除了上朝,尽量乖乖待在家里陪母亲吧,宫里也不许去了,和尚念经不好听。”

齐昇听着女儿唠唠叨叨的,只觉得心里格外受用,他不想流露出过分的不舍和担忧,可是却还是忍不住用手拍了拍女儿的头,“你还是第一次离开京都城,只有你一个人......一转眼,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就像雏燕离巢,第一次飞向广袤的天空。前方几多凶险,可是他身为父亲,除了必要的祝福和保护,却不知道还能再多给她些什么。

他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叮嘱,可是事到临头,却发现该说的话似乎都已经说过了。他再多说就要耽误启程的时辰了。

周氏倒是又重复的叮嘱了几遍,齐月盈耐心的听着。

洛修坐在高头大马上,遥遥的看着齐月盈与家人道别。

齐月盈全程都在笑,一点都没有在父母面前流露出胆怯和不舍。

但是直到上了銮驾,关上了车门,齐月盈的眼泪才落了下来。

这支队伍零零总总的加起来约有四千多人。

出了京都之后,洛修便没有再骑马,他吩咐队伍收起繁复的皇家仪仗,全速行进。

安排好这些之后,他便上了銮驾马车去陪齐月盈。

洛修进来之后,见齐月盈眼眶仍旧红红的,他便打发婢女们都去后面的马车,自己坐到了她身边。

“还哭呢?我还以为你特别坚强呢,结果才一离开父母就哭的跟个小花猫一样。”

他一边说,一边给齐月盈擦去脸上的眼泪。

齐月盈瞪他,“骗人,我的胭脂水粉都是程昊特制的,泡在水里都不会花妆,更何况只是几滴眼泪,我才不是小花猫。”

“诶呀,这么厉害的胭脂水粉啊?不怕眼泪不怕水,不知道怕不怕亲亲呢?”他说完,低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然后他盯着她的唇/上花瓣一样的颜色辨认,“好像确实不掉色啊,再试试。”

眼看着他又要来亲,齐月盈一把推开了他,“你老实点!这是在外面呢!”

“不哭了?”他从善如流,本来也只是想哄哄她,逗逗她。

齐月盈骄傲的扬起小下巴,“哼,我坚强着呢,你不哄我,我也马上就不哭了。”

“胡说,你明明是得了我的亲亲以后才不哭的,诶呀,娘娘,你该不会是故意装哭骗我亲你吧?”他笑的狡黠,眼中还透着几分顽童似的调皮。

齐月盈羞恼的捶他,嗔道,“谁要你亲/亲的!我才不想要!”

两个又笑闹了一阵,齐月盈的离愁别绪彻底烟消云散,脸上心上都只剩笑意了。

洛修在确定齐月盈并没有任何不舒/服之后,便连午饭也没有停,而是吩咐众人就在马上解决,行军打仗,在马背上啃两块干饼就算是吃过饭了,这本是常态。所以齐家军的三千亲卫并没有任何怨言,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倒是洛修带来的东厂的人手有点不习惯,不过他们也不是酒囊饭袋,只不过以前办差没吃过这种苦,咬咬牙,也就适应了。

齐月盈的午饭就是两块糕点,就着热茶,她吃的很痛快,并没有被怠慢的感觉。

她现在是最心急如焚的时候,虽然面上并未显露,可是自从得知齐昇残毒复发之后,她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洛修对此心知肚明。只要一天不拿到那些荼蘼花的种子,齐月盈恐怕就一天无法安睡。比起舒舒服服,但速度缓慢的行进,齐月盈更想快马加鞭的赶到乌图国,为此哪怕路上吃些苦头,她的心里也是愿意的。

此后的二十几天,他们一直是这样赶路的。有时候甚至星月兼程,马不停蹄。

齐月盈从不刻意在大城的驿站停留,哪怕中途有些城池的官员提前得知皇贵妃銮驾即将经过,刻意等在官道旁恭迎,她也会视而不见的继续行进,根本没给那些官员献殷勤的机会。

有时候为了赶路,天黑了队伍却在荒郊野外,周围没有村镇,也没有驿站,洛修便安排亲卫们搭帐篷。

寒冬腊月里,就算是用三层羊毛毡子搭的帐篷,也照样冷的刺骨。

每当这样的夜晚,洛修便会把齐月盈抱在怀里,然后再里三层外三层的用棉被把两个人一起裹起来。

帐篷里燃着好几个取暖的火盆,齐月盈有时候会喊热,可是每次她这么说,洛修就会说他更热,如果她再乱动,他们两个会一起变得更热。

前几次,齐月盈还会又羞又恼的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再也不见人。

后来老被他这么逗,她的化羞愤为力量,还是和他犟嘴了,“洛修,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两个人面对面的躺着,他一手穿过她的颈/下,让她虚枕着,令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厚厚的被子将两人裹得像个蚕蛹,只是头露在外面。

齐月盈热的小脸红扑扑的,“故意总是选择荒郊野外露宿啊,这样就能搭帐篷了,然后你就可以打着怕我冷的旗号把我和你裹起来了!啊,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你如此的心机深沉,你就是为了亲近我!你这种人,是不是就叫大奸似忠?”

洛修故意摆出一副为国为民还要被主子误会的忠臣脸,沧桑道,“真是天地良心啊!难道不是娘娘你着急赶路?难道不是你的火力不够,夜里冷的发抖?臣用自己的身体给娘娘取暖,娘娘还说臣大奸似忠!臣真是......要不干脆做个彻底的奸臣得了!”他说到做到,身体力行,拦揽着她腰/肢的手用力几分,让她紧紧的贴上他。

齐月盈顿时就感觉到了他身体的不同寻常了,咳咳咳......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要说以前她还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在他几次三番强烈的明示暗示之下,她才终于明白他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这个家伙,他还真的是个假太监啊!

不过她装糊涂,就是不肯挑破这层窗户纸,因为总觉得那会很危险,小动物般的本能驱使着她躲避。

“洛掌印!冷静,我们要冷静!这冰天雪地的,生病就不好了。”

他说完,伸出小手去推他。

洛修本也只是逗逗她,他才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真的做什么,那也太委屈她了。但是不委屈她,就只能委屈他自己了。

他都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委屈了多少个日夜了,所以总是想从她这里讨点补偿,如此心里才能平衡点。

至于他讨补偿的方式,齐月盈每次想起来都双颊绯红,然后恨不得再也不要想起来。

一路疾行,齐月盈摒弃了所有千金小姐的娇弱习气,她的身体并不强悍,她早就觉得不舒服了,只不过一直用意志力强撑着。

终于,在腊月二十三日这天,一行人赶到了甘州城!

这里距离京都城已经太远太远的,远的第一次出远门的齐月盈,都几乎以为这是另一个世界了。

甘州,即是古时所说的张掖。

这里乃是河西走廊的重镇,自来的商贾必经之地,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除此之外,因被黑河贯穿全境,所以甘州还素来就有张掖绿洲,塞上江南等美誉。

还未入城,便发觉官道上车马往来频繁,而且他们不光是汉人,还有西域人,还有南蛮人,总之各种穿着的人都有,好不热闹。

甘州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天大雪了。

甘州城的上下官员早就接到了皇贵妃銮驾要入城停歇的消息,于是提前好几天就安排人扫雪净街,准备府宅,厨子,婢女等等,务必要把这位大周最尊贵的皇贵妃伺候的妥妥帖帖。要知道这位娘娘让皇上在她宫门外求了三天三夜的战绩还余音绕梁呢,皇上都惹不起的女人,哪里是他们这些地方官员能怠慢的?

为了招待他们一行人,知州沈大人还特意让出了自己的府宅供皇贵妃休息。

沈大人的家眷们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没见过世面,一不小心得罪了皇贵妃。

但实际上,真的见到这位皇贵妃之后,沈夫人等人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们对这位皇贵妃只有三个印象,第一,真的美,那是骨子里透出的一种高贵出尘的美,非世代公卿勋贵之族,是绝对养不出这样天生贵气的女儿的。

第二,很随和,一点都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样子。沈夫人平日和知府太太们相处,都是提着小心,仔细应对的,可是一番简单的交际问候下来,沈夫人竟觉得皇贵妃比知府太太要随和多了,半点不拿架子,因她年纪小,有时候还会以晚辈自居,这让年近五十的沈夫人觉得很舒服,无形间对皇贵妃就更亲近了几分,这是自然而然的,并非刻意。难怪人都道承恩伯齐昇爱女如命,如果这样可人疼的小姑娘是她家女儿,她也会恨不得疼到骨子里的。

第三,很有规矩,才一入府,便能够看得出,皇贵妃这一行人马的规矩相当好,就连侍卫婢女都没有觉得自己是皇贵妃身边的人有什么了不起,更没有‘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那种狗仗人势的姿态。

沈大人等自然是备了许多银钱打点皇贵妃随行人等的,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皇贵妃或许是个好性子的,但是她手底下的人却不一定好对付。结果没想到人家皇贵妃手底下的人压根就不收。说是娘娘已经吩咐过了,途径甘州,已经是打扰,若还要沈大人等地方父母破费,她可就于心难安,住不下去了。

而且皇贵妃非但不收礼,还亲自命人给了赏赐,从上到下的甘州官员都有,内宅家眷也有。皇贵妃一行人轻车简从,赏赐并不是多么丰厚,但是这份心意就很难得。而且这是皇贵妃赏的啊,等同于皇家御赐的,所以甘州官员从上到下就没有不念皇贵妃好的。

这是沈夫人对皇贵妃的初步印象,可是要沈大人说,皇贵妃最大的优点,分明是会做人。寻常贵人出巡途径各地,几乎全是劳民伤财的,民间的官员百姓哪一回不是怨声载道?偏偏皇贵妃不会,她非但没有怨声载道,反而还博得了一片赞誉,难怪承恩伯府屹立四百多年不倒,瞧瞧人家这家教,这涵养,哪里是刘家那等暴发户比得了的?所以说,刘焦输在齐昇手上,半点都不冤啊。

还有就是,据沈大人观察,皇贵妃到甘州的时候,怕是已经生病了,而且她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再周到再会做人,在长途跋涉身体不适的情况下,也很难面面俱到,真正面面俱到替皇贵妃打点好一切的人,是随行的司礼监掌印洛修。

这位已经站在大周权利巅峰十余年的男人。

沈大人官途不顺,也并没有在京都为官,他在甘州已经待了快十年了,所以他并未见过洛修,只是听过不少洛修的名声。

这位也算是宦官当权者中的一个异类,他没有寻常宦官苦大仇深的过往,他入宫为宦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意外。然后就一路平步青云的做到了司礼监掌印,还做的名声极好,人人称道。要知道这样的宦官在历史上都是罕见的,想想大家对宦官的评价都是什么?小人,阉贼,阴暗,扭曲,狠毒,瑕疵必报,贪婪无度......

可这些词,没一个能用到洛修的身上。

若真要形容他的人,那大概是光风霁月,若要形容他的行事作风,那大概是温良恭俭让,君子五德全都让他一个人占全了,寻常世家公子都没他这么出众。

可就是这样一个温良恭俭让的君子,居然能够稳稳的在掌印的位置上坐了十年,深得两代帝王信任。他在朝中甚至没有敌人,刘焦不恨他,齐昇不恨他,李岩也不恨他,勋贵大臣就更加很不恨他,其中还有不少对他感恩戴德的呢,都觉得他坐上掌印的位置之后,大家再也不用笼罩在被番子严密监视,连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的阴影下了。

可其实洛修真的就把那些番子都撤掉了吗?肯定没有。他只是不发作而已,他乐意让大家过其乐融融的好日子,而不是整天在乌云密布下瑟瑟发抖。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心甘情愿的在皇贵妃跟前效犬马之劳,劳心劳力地替皇贵妃打点一切。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利害关系,沈大人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他觉得也没必要一定要知道,反正他不过是甘州的芝麻小官,京都城的风起云涌轮不到他来操心,就算哪天皇上换人坐了,其实和他干系也不大,现在他只要把皇贵妃一行人招待好,然后客客气气的送走就得了。

若论察言观色的功夫,沈大人人老成精,真是厉害。连沈夫人等都没察觉出齐月盈病了,只匆匆打了一个照面的沈大人却看出来了。

齐月盈确实是病了,早在入甘州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咳嗽发烧了,只不过吃了随行御医开的药,她咳嗽的症状暂时压下去了,但人还是烧着,和沈夫人他们说话的时候,她的谈笑自若不过是在强撑,现在终于回到卧房休息了,齐月盈就再也撑不住了。

她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

洛修正守在她的身旁,见她醒了,就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清水,喂给她喝。

齐月盈喝的有点急,她嗓子疼,刚睡醒,渴的厉害。

喝过水之后,洛修在她身后给她垫了一个大抱枕,让她能轻松的靠着。

“什么时辰了?”她问。

洛修抬手在她的的额头上试了试,倒是退烧了。不过她这几天一直都是反反复复的,这会儿不烧了,不一定后半夜不会再烧起来。

“管时辰做什么?反正你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累了就睡,饿了就吃,别再想着赶路了。”

“哎。”齐月盈叹息一声,她有些愧疚的看向洛修,“这几天你守着我,累坏了吧?”如果不是她心急的赶路,罔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其实也不会病倒。她病倒了自己受罪倒没什么,洛修是白天黑夜的守着她,照顾她,吃不好睡不好的,还要替她操心那么多的事,这一行人上上下下都是洛修在打点安排,她是一点都没管,这么辛苦,难怪他的眼底都有些青黑了。

“不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怎么都不累。”他说着,把她的手握在手中,“你就安心静养吧,我打听过了,我们要去往敦煌,必然要途径祁连山。甘州这边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了,现在大雪封山,我们是不可能过去的。所以要上路,怎么也要再等两个月,等积雪化开了。”

齐月盈皱起了眉头,有些发愁,“就没有别的路吗?我们不能绕路吗?”

“没有。这个季节天寒地冻,赶路是件很危险的事,万一遇到暴风雪,可能就会被冻死在途中。我知道你着急,想早点拿到神药救伯爷,但是你也要明白,欲速而不达的道理。这么远的路途,本就会充满各种艰难险阻,我们之前走的很顺,但并不意味着之后也会那么顺。无论是因为天气还是其他,都有可能会耽搁路程进度,你要习惯,不骄不躁,不急不缓,方能平安的抵达乌图,达成目的。”

洛修耐心的规劝,齐月盈是听进去了的。

现在离雪化还早,看起来她真的要在甘州这个地方停留好几个月了。而这还只是最简单的困难,因为她只需要等就好了,将来很可能还会遇到其他的,更棘手更令人头疼的问题与危险,她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哎,还好有洛修。

这会儿她看他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你说的对,欲速则不达。以后我不会了。我们好好在甘州休整,让亲卫们也踏实的过个年。虽然他们都远离家乡,但是甘州这个地方也很热闹,商贾云集,我们多多赏下去银子,总要教他们过得开心自在才好。”齐月盈说完,又对洛修说,“还有你,接下来也好好休息吧。等我好了,我再好好补偿你。”

“真的?那我可记住了,等我要补偿的时候,娘娘可千万别推诿。”说完,他吩咐下人送来了一碗加了蜜糖的白粥。没办法,齐月盈病着,什么都吃不下,也尝不出味道,唯有白粥还能喝下去两口。

待到吃完了白粥,洛修又陪她说了会儿话,然后就哄着她吃药。

哄她吃药可是个大难题,她嫌苦,每次都推三阻四的,他需要绞尽脑汁和她斗智斗勇,才能给她灌下半碗去。

没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许下一堆甜言蜜语,什么好听说什么,只要她肯乖乖喝药,他真的是去天上摘月亮都肯了。

齐月盈倒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娇气,她是有些故意撒娇的成分在。因为她第一次孤身离家,途中那么辛苦,她一直都忍着,抗着,撑着,结果还生病了,心中那一点点的委屈扩大成了很多点,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对她千依百顺的洛修,她自然会朝着他撒娇,看他千方百计的哄她,讨好她,她会觉得连药汤都不那么苦了。

这样几次下来,齐月盈其实并不反感吃药了,她甚至还有点期待,等着看他这次会使出什么新花样哄她。

洛修将玉碗盛着的药汤端到她的面前,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很期待的样子。

洛修这次却并没说什么甜言蜜语,他只道,“乖乖喝掉,然后我有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

“喝完之后,你就知道了。来,要一鼓作气,千万不能再而衰,三而竭,要知道药汤这个东西越品越苦,你就当这是碗酒,一口闷了吧!”

洛修豪爽的把玉碗塞到了她的手中。

齐月盈悲壮的点头,犹如将上战场的士兵一样,她屏住呼吸,端起碗,大口大口的给自己往下灌,根本不敢停,一停就苦的她舌根发麻。

等她终于咽下最后一口苦药之后,整张小脸已经皱在了一起。

碗才一拿开,一个甜甜的东西便被/塞/入/了她的口中。

一种异样的甜在口腔中弥漫开,冲淡了原本的苦涩,让她皱在一起的眉毛重新舒展开来。

她现在吃不太出味道,只能分辨出基本的甜和苦。

但她的心情还是被口中的甜妥帖的安抚了。

“这是什么?”她咬了咬,知道不是蜜饯。

洛修将一个精致秀气的盒子放到她面前,里面盛放的是各种颜色的糖瓜儿,而且糖瓜还被做成了各种小动物的形状,看起来可爱极了。

“这是礼物。二十三,糖瓜粘。今天是小年了,要吃糖瓜儿。”

这份礼物平常却很应景,而且颜色形状还那么可爱,齐月盈往年过小年的时候,连糖瓜儿都懒得吃一颗,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这些糖瓜儿很可爱,嘴里的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但是吃起来也很棒,她喜欢这份礼物。

洛修知道,有时候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娘娘就是这么好哄。她时而慵懒,时而睿智,不熟悉的时候觉得很疏离,可一旦她放下防备之后,你又会发现,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一直都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所以骨子里的童真明媚从为因年龄的增长而褪去。

齐月盈抱着糖瓜儿笑的眉眼弯弯,然后有些愧疚的对他说,“可是我没什么礼物送给你。我病的昏昏沉沉,压根不记得这个事了。”

“没关系,娘娘也喂我一颗糖瓜好了,就当是娘娘送我的。”

其实他也不喜欢吃糖瓜这种东西,但是如果是她喂的,他就喜欢。

齐月盈从善如流,挑了个小猪糖瓜喂给他,“猪猪胖嘟嘟的,很有福气,你吃了这个小猪猪,来年也会变得很有福气的。以前吃了多少苦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从这一刻起,你的福气就会源源不断,心想事成啦!”

洛修也笑,也许是看她看的多了,所以此刻他笑弯眉眼的表情,竟莫名的与她有几分相似,让他那张神仙似的俊脸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可爱。

他一边品着糖瓜的甜,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希望一切都如她所言,希望上天能够对他公平一点,希望他真的是个有后福的人......

因为把自家的府宅让给了皇贵妃一行人,所以沈家人就搬到了同城的另一处别院。

作者有话说:跪求审核通过!!!!!!!!!!!!吻戏都改没了,请通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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