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李厚熙今天从一大早,右眼皮就一直在跳,这让他心里非常的急躁。

特别是昨天的坏消息,让他如坐针毡。

这两年来,他没有一天不在担心,某一天,他犯下的那起事件会突然曝光,责难会铺天盖地,自己会名声扫地。

如果真的沦落到那种地步,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那一天的事情没有发生就好了。

如果,那个叫王蓉蓉的女人,没有发现就好了。

如果,在王蓉蓉家找到了她拍下的那段视频就好了。

如果,那段视频已经消失了就好了。

因为两年了,那段视频都没有被人曝光,他以为事情会就这么过去了。

或许是偷走那段视频的人,以为那种东西,是现在网络上拍的什么下三滥的小电影,删掉了。

或者,偷走那段视频的人,虽然看过了视频,但认不出自己,也不知道真假,所以,没有对自己造成伤害。

可是,两年后,却冒出了警方找到了荔香楼402案件的嫌疑人,那个,窃贼。

猛一看新闻的时候,他的心脏差点没从体内跳出来。

竟然被他们找到了,那窃贼,叫做何东航的,这两年来毫无动静,是他看过没当真?还是他压根儿没发现自己手上有那段视频?

虽然他逃走了,但万一他被警察抓了起来,一个不小心谈起那段视频的话,自己就完了。

不能冒这个险。

必须派人,去他家找到那个视频。

然而,在何东航家却没有发现任何存储视频的东西,电脑,手机,移动硬盘。

视频,会是在什么地方呢?

或者,何东航其实已经删除了那段视频了?

还是,视频在何东航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丢了?

那样,自己安全了吗?

不,不,只要一天没确定视频在哪来,就一天无法确定自己可以安枕无忧。

唯一确定的是何东航,就是两年前偷走视频的人。

要去问问何东航吗?

或者,杀了他?

他现在被关押在公安局,自己怎么才能派人进去杀他呢?

李厚熙咬了咬牙齿。

“二先生,晚饭了,请入席。”家里的佣人敲门,在外面小心翼翼地说。

李厚熙一下站了起来,下楼,看到父母,大哥一家,都已经坐到了餐桌前面。

“厚熙,这儿坐。”

他的母亲朝他招了招手。

他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大门口便听到了步寻常地喧哗,还有警鸣声,他的右眼皮又快速地在跳了,他的心悬在了半空。

该不会是?

他看到了两个陌生的男人闯了进来,很快看到了自己,而后,视线锁定了。

他感觉到后背上渗出了冷汗。

“李厚熙?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走一趟?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随便抓人?”李垦震惊着站了起来,阻止。

“这是,逮捕令。”

蔡腾正啪的一下把文书放在了书桌上,而后跟文彬一起朝李厚熙走了过去。

李厚熙踉跄地退后了两步,便被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了。

“厚熙,你做了什么?”李厚载问。

“胡说什么,我家厚熙,什么也没做。”母亲叫李厚载住口,走到了蔡腾正他们面前:“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家厚熙,一直很乖的。”

蔡腾正与文彬默不作声。

“好了,够了,厚熙,你什么都别说,我马上给你找律师。”李垦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记住,什么都别说,我找人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李厚熙看了父亲一眼,表情复杂。

会没事吗?

俞阿迟与成秀莉看着审讯室内的李厚熙。

蔡腾正跟文彬已经早把钱玉燕的档案看了一遍。

针对李厚熙的问讯还没有开始,李垦跟夫人,还有李厚载也一起出现在了公安局,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一名陈姓的律师。

“很好,他们一家都来了,刚好我们必须要走访一趟的人,现在把他们分别放进审讯室逐个问话,省了我们找上门的时间。”俞阿迟眉毛一挑。

“喂,喂,你说什么大话呢?你可不是刑警呢?审问嫌疑人这种事情,是你干的?”蔡腾正笑。

“我也是参与调查案件的警察。”

“对,警察,交通警察,还是休假中的那种,就别添乱了,好好站一边,看看我们大显身手。”蔡腾正头一扬,叫上文彬,走了出去。

“那,我也得去调查钱玉燕的事了,你要……”

“完全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检验一下李厚熙的DNA不就行了吗?”俞阿迟看着蔡腾正跟文彬走进了审讯室,面对李厚熙跟陈律师。

视频上,李厚熙强行与似乎失去知觉的钱玉燕发生了关系,尸体鉴定报告里附上的精液中提取的DNA,应该与李厚熙的吻合。

“DNA鉴定结果出来是需要时间的。”

一早在李厚熙到达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拿李厚熙的唾液去做了DNA鉴定。

成秀莉道,“而且,李厚熙杀害钱玉燕的动机是什么?这也是我们要查清楚的。”

“物证确凿的话,听李厚熙直接说不就行了吗?或许,问问李家的人,钱玉燕跟李厚熙发生过什么就一清二楚了吧?”

俞阿迟看到文彬播放了那段视频给李厚熙以及陈律师,李厚熙冷汗直流,而陈律师则脸色苍白,但从那以后,李厚熙便三缄其口。

俞阿迟皱起了眉头。

吴凯的办公室,听说李厚熙是杀害钱玉燕真凶的李母一脸难以相信,直到听说其罪行被人录成了视频将信将疑,到看到视频后,几乎昏阙过去,之后就一直被大儿子搀扶着。

李垦脸色铁青。

“李垦先生呢,你儿子的罪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DNA鉴定出来以后,不需要证人,也不需要他的口供,就已经完全可以定罪了。”

“你确定,没有人伪造了这段视频吗?”李垦问。

“确定。”

“你拿这段视频鉴定过了?”

“一拿到手就给技术科鉴定过了,没有任何删改。”吴凯道,“如果你们不信,可以等李厚熙的DNA鉴定结果出来,钱玉燕体内只有一种精液,也就是跟她生前唯一发生过性关系的男人的,而我们的证据显示,你们刚才也看到了,生前跟钱玉燕强行发生关系的,是李厚熙,只要DNA鉴定结果吻合,那李厚熙是凶手的事就毋庸置疑了。”

李垦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不仅如此,李厚熙还对两年前,录下这段视频的女人下了毒手,派人上门将其杀害了,以及,昨天在原嫌疑人家的入室偷盗事件,也跟他脱不了关系。”吴凯道,“让他开口,尽快对我们坦白,抗拒是没有用的。”

李垦走出了办公室,仰头,望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混帐。”

“爸!”李厚载扶着默默流泪的母亲跟在后面。

“你带你妈回家去。”李垦命令。

“厚熙,厚熙他?”李母抓着丈夫的手,哀求:“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我们厚熙?”

“回去,我来想办法。”李垦显得有点恼火,“这就是你的宝贝儿子,一点事情都办不妥善。”

“爸!”李厚载叫了一声。

“行了,厚载,你回去吧,明天公司还有几个重大会议,那边靠你了,这边,我来应付。”李垦摆手。

成秀莉去了李家,找了几个人问钱玉燕在李家工作的情况。

“是玉燕啊,认识,她是,啊,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她那个时候就在李家工作了,是李老先生的专用护士。”

“李垦?”

“对,因为李老先生上年纪了嘛,身体不太好,说是有冠心病,高血压,曾经因为脑血溢住进了医院,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钱玉燕,她就是当时负责的护士,因为李老先生觉得她专业,可靠,所以就雇用她过来给自己做专用护士了,听说人工还挺高的。”李家的一位佣人奇怪,“可是,钱玉燕她不是两年前请假旅游的时候出事,死了吗?昨天晚上你们又抓了二先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是某件牵涉到李厚熙跟钱玉燕的案子,所以请他回去配合调查。”成秀莉点了点头:“你们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

正凑在一起在厨房清洁的几个佣人都摇摇头。

成秀莉转而去问在布置每天的餐桌,鲜花的佣人。

“二先生跟钱玉燕啊!没感觉他们有什么来往,因为钱玉燕的工作,一般都是围绕着李老先生转的,二先生身体很好,没有用到钱玉燕的地方。”

“有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平时表现奇怪的地方?”

“表现奇怪?”其中一个佣人想了想,摇头,“要说奇怪,李老先生跟钱玉燕的表现才奇怪呢?”

“什么?”

“啊,你可别想歪了,我说的奇怪,是李老先生对钱玉燕的态度。”

“真的?”成秀莉追问,“你说说看,怎么奇怪法?”

“就是,李老先生不是因为信任钱玉燕,所以才从医院把她雇用到家里来专门管理自己的身体的嘛,平时有个头昏发烧什么的,都是钱玉燕在伺候着,而且看得出来,李老先生对钱玉燕很好,李家的人都看得出来,但是,就是她死去的那一年吧,李老先生,李老夫人带着最小的孙子去尼泊尔旅游,把她也带过去了,结果尼泊尔发生地震,好不容易,李老先生跟夫人都活着回来了,但他们的孙子偏偏死在了地震里,回来以后,李老先生对钱玉燕的态度就变了。”

“怎么变了?”

“总觉得他们之间怪尴尬的,李老先生平时经常粘着钱玉燕的,但从尼泊尔回来后就经常避着钱玉燕了,而且啊,在李老先生伤好后,就又请了一个护士,表现得非常依赖新的护士,那钱玉燕就变得可有可无了,没多久,我们就听说钱玉燕死了。”

“是嘛!那……”成秀莉还要问下去,却猛然响起了一个严厉的声音。

“谁允许你们在那里嚼舌根了?”

是李大先生李厚载的妻子李大夫人,她气得脸微微涨红了起来,“一个两个不干活,是觉得可以怠工呢?还是嫌弃你们的工作太轻松了?”

“不是,大夫人。”

“不是还站在哪里干什么?都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佣人一下四散开来,留下成秀莉一个人,她朝李大夫人笑笑,刚要说什么,便被李大夫人一个眼神堵上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有疑问,你找我们当家的好了。”

从目前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似乎李厚熙并没有跟钱玉燕有过于亲近的关系,而杀害钱玉燕的动机也不明显,还是说,李厚熙跟钱玉燕,背地里有另一层秘密关系?

否则,从视频里那疯狂的举动,说李厚熙跟钱玉燕一点关系也没有,实在说不通。

还有,李垦跟钱玉燕之间的关系,又是怎么回事?

成秀莉随后去找了钱玉燕的朋友,从他们了解到的情况得知,从来没从钱玉燕听说过她在李家工作的详细情况,而对于李厚熙有没有跟她有深一层接触的关系,也没有听钱玉燕提起过。

钱玉燕的家人也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钱玉燕不是嘴巴太过于严实,那就是钱玉燕跟李厚熙之间根本是毫无关系的。

两人之间是毫无关系的话,那李厚熙为什么要杀死钱玉燕呢?

俞阿迟听完成秀莉的疑惑,也皱起了眉头。

“会不会,钱玉燕跟李厚熙的真实关系,只有李家的人最清楚?”成秀莉问。

“你觉得钱玉燕跟李厚熙之间会是什么关系?”俞阿迟问,“一个是李家的二少爷,一个是小小的护士,难道你以为,他们之间会有那种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的那种,亲密的关系?无聊的爱情小说看多了吧?”

“可是,你看看视频里李厚熙对钱玉燕做了什么?”成秀莉辩解,“那不正说明李厚熙心里对钱玉燕有某种强烈的情感存在吗?”

“你是说占有欲?”

“也可以,这么说吧?”

“成秀莉,你知道吗?男人可以对毫无感情的女人存在这样的占有欲。”俞阿迟道,“在特定的时候特定的地点,只要能满足下半身的欲望,男人对女人都有这样的冲动,不存在一定要有感情才能跟女人产生性关系的说法,你调查这个方向根本就错了。”

“那,你说,钱玉燕跟李厚熙没有任何关系,李厚熙又不喜欢、又不在追求钱玉燕,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存在冲突,那李厚熙为什么要杀死钱玉燕?他精神错乱了吗?”

“钱玉燕跟李厚熙确实没有关系,但钱玉燕跟李垦不是有关系吗?”俞阿迟看了一眼坐在那边陪着儿子等候鉴定结果出来的李垦。

“你是说,李厚熙杀害钱玉燕,是因为李垦的缘故?”

俞阿迟点头。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李厚熙也用不着在钱玉燕死前,对她做那种事情。”

“或许那个时候李厚熙的性致上来了,想想钱玉燕反正要死了,而且钱玉燕也长得不错,不如在死之前解决自己下半身的需求,也算物尽其用。”

“你——你说话用不着这么冷血吧?”

“我只是擅长把事实完全真实地说出来,而不像你们委婉地修饰一番才说得出口。”俞阿迟的眼睛,一直望向李垦父子那一边:“DNA鉴定结果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已经让实验室加急处理了,就快了吧!”

俞阿迟想了想,慢慢走向李垦父子。

李垦的神情有焦虑跟恨铁不成钢的感情在内。

从昨天晚上儿子被抓到现在,他不知道已经打了多少个电话,而陆续来这边问情况的人,络绎不绝。

都是从李垦口里了解到情况后,又匆匆离开了。

到早上为止,人渐渐少了。

忙碌了一晚的李垦脸色疲惫,多数时间保持着沉默,不时朝坐在一边的李厚熙望两眼。

“李先生。”陈律师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脸上是掩饰不了的担忧,“你确定,要等DNA结果出来吗?”

“陈律师,你在胡说什么?这是污蔑,我儿子绝对不会干这种,这种……”李垦恶狠狠地剜了一眼李厚熙,“你啊你,真是,什么事都干不好!”

“干不好吗?我觉得他倒是干得挺干脆利落的。”俞阿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面前,“当然,前提是,不被人录下了那段视频,那事情完全可以天衣无缝,因为原本误以为的杀害钱玉燕的凶手已经被抓住了的,没有人会追查到你身上的。”

“你是什么人?”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律师跟李垦一起质问。

“我是,跟他们一伙的。”俞阿迟指了指成秀莉,“来跟李厚熙提个醒。”

“有什么话,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说。”李垦拒绝。

“看,那是鉴定实验室的人吧,是来送鉴定结果了?”李垦与陈律师一起看了过去,确实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把一纸文件递到了吴凯手上。

趁这个当儿,俞阿迟俯身下去,凑在李厚熙耳边问:“你甘心吗?”

李厚熙一愣。

“你甘心,把天龙这个集团,全部交给你哥哥李厚载吗?”

李厚熙握紧了拳头。

“喂,你……”陈律师反应过来李厚熙被人套话了,阻止。

“我回去看看鉴定结果。”俞阿迟说着,昂首抬胸走到了成秀莉他们那边,“结果怎么样?”

“那当然是,吻合。”

李厚熙在再度进入审讯室的时候,腿都软了,坐在桌子前,看着鉴定结果,当即就哭了出来。

“笨蛋,这个笨蛋。”李垦在拼命跺脚,气急败坏。

“是在嫌疑自己的儿子做得不干净吗?”俞阿迟问,“如果他没有强奸钱玉燕的话,或许我们也没办法给他定罪?可是,别忘了,我们还有视频呢!所以,并不是干不好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应该干的问题。”

蔡腾正跟文彬走了出来:“他不肯招供,直接收押,送往检察局吧。”

“能让我跟成秀莉去审问他吗?”俞阿迟问,“我有信心能让他招供。”

“嘿哟,行啊,一个交警还比我们刑警能干了?”蔡腾正笑,“吴队,你以为呢?”

“就让他跟秀莉去试试。”吴凯点头。

李厚载跟李厚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尤其是对于李垦江天龙集团总裁的位置给李厚载继承,让他全权打理天龙集团这一点,作为弟弟的李厚熙心里一直是不服气的。

圈子外的人或许只是表面现象,比如圈子内传出的一些流言,猜测李厚熙对李厚载有看法,但眼看天龙集团在李厚载的管理上蒸蒸日上,也难怪李垦厚此薄彼;但在圈子内的人,都知道李厚熙与李厚载的两兄弟一直是水火不容的,在李厚载上任之初,李厚熙就曾经中伤过李厚载,公然表示过不服李厚熙的管理,大概后来在李垦的调停下,事情才渐渐平息下来。

对于这种兄弟之间的竞争以及互相中伤,圈子里的人也见怪不怪了,权大势大的,谁家没几件这种事?若是没有闹出人命,就不算严重。

俞阿迟看着李厚熙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啊!”

李厚熙红着眼圈看着俞阿迟。

“你出了这么大事情,你母亲,因为身体不好,没来,你大哥,因为公司事务繁忙,也没露面,就只有你父亲,一直陪着你,是因为他跟你的感情最深吗?”

李厚熙不吭声,低下头去,俞阿迟却把钱玉燕的相片递到了他面前,李厚熙不得不把头抬起来。

俞阿迟没有质问,钱玉燕是不是他杀的,反而说起了另一回事:“你喜欢钱玉燕吗?”

李厚熙看着陈律师,陈律师让他别作声。

“我知道,你喜欢的女人,是那种,胸特别大,起码要C以上,腰特别细,而且还有腿特别长的,皮肤不要白皙的,是要健康的麦子色的,身高,低于一米六八是不要的,对吧?”俞阿迟漫不经心地说道,“而且,你目前为止,交往的女人都是华裔,或者是高加索白种人,对吧?你觉得跟国内的女人沟通有问题,心仪的对象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有海外留学经历的女人,对吧?”

李厚熙显得有点吃惊。

成秀莉也不敢相信地看着俞阿迟。

审讯室外,吴凯跟蔡腾正跟文彬也听得傻了,“他开玩笑的吧?从哪里的报纸杂志听来的这些花边新闻?”

“而钱玉燕,国内不知名的大专毕业,护理专业,胸不大,勉强34B,身高一米五六,不漂亮,皮肤很白,非麦子色,因此,你根本不会喜欢像钱玉燕这样的女人,也就谈不上跟她有什么感情纠纷,说到追求不遂而恼羞成怒杀人,我看反过来比较像,有可能钱玉燕追求你不遂而冲动之下因为占有欲杀人。”

“俞阿迟。”成秀莉警告。

“我的这位同事,也已经去你家调查过了,证实你平时跟钱玉燕并没有什么来往,也谈不上有别的什么冲突,因此,我推测你在案发现场强奸钱玉燕的举动,其实是发泄你的怒意,是吧?”俞阿迟看了一眼成秀莉,没把她语气里的警告听进耳朵里。

李厚熙没有吭声。

“嗯哼,你并没有杀害钱玉燕的动机,也不喜欢钱玉燕,却杀死了钱玉燕,而且还在给她吃下迷药后,降低跟你发生性关系的女人的要求,强奸了她,你对她的怒意是从哪里而来的呢?”

李厚熙擦了下眼角,陈律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冷静。

“成秀莉……”

俞阿迟一开口,成秀莉就盯着他,他干咳了一口,“我这位同事,成秀莉,在去你家调查的时候,还证实了另外一件事情,就是,钱玉燕跟你父亲李垦的关系很融洽,钱玉燕是李垦的专用护士,李垦非常的信赖钱玉燕,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关系却恶化了,所以,我想,或许,你杀钱玉燕,是因为李垦?”

李厚熙看着俞阿迟。

“李先生。”陈律师在李厚熙耳边说了句什么。

俞阿迟把钱玉燕的相片拿到手里,看着她的笑脸:“是你为了李垦杀死了钱玉燕,还是李垦命令你杀死了钱玉燕?”

此言一出,成秀莉倒抽了一口冷气,陈律师也变了脸色。

李厚熙则死死地盯着俞阿迟。

“我不觉得你会为了李垦杀死钱玉燕。”俞阿迟举起钱玉燕的相片,面对着李厚熙,李厚熙不敢直视,偏过头去。

“李厚熙,你本质上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确实,李垦是你父亲,这世界上,有为了父亲而去杀人的儿子,但生于富贵之家的人都很自我,每个人都有自己才是天底下最特别的幸运儿的错觉,所以,为了别人去杀人这种概率,比其他的一般人都很少,即便杀人,也只会是出于自身的利益,而不是为了他人。而你,很自我,更何况,你跟你父亲,一直都在闹不和。”俞阿迟道,“你叛逆,桀骜不逊,你喜欢的行事风格,你喜欢的休闲方式,甚至你喜欢的女人,李垦都不喜欢,所以,他会把天龙集团的位置传给李厚载,他亲爱的大儿子,而不是你,这个令他头疼的二儿子。因此,我推断,是李垦,你父亲,在某种利益条件下,让你杀死了钱玉燕。”

“吴队,这是,我们要拉下那个李垦的节奏?”蔡腾正看着俞阿迟,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低声问队长。

吴凯不吭声。

“胡说,没有凭证,你们不能平白污蔑人,我随时可以告你们诽谤。”陈律师喊了一句,色厉内荏。

俞阿迟没有理会,轻轻拍了拍桌子:“李厚熙,麻烦你看着我。”

李厚熙毫无反应。

“你甘心吗?”

李厚熙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俞阿迟。

“当你接受李垦的这个命令的时候,他跟你承诺了什么?天龙集团分你一半?还是他说,比起你跟你大哥,他更信赖你,所以才让你去杀钱玉燕的?”

李厚熙嘴角**了一下。

“李垦跟你说了,这件事情太重要了,所以,他必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杀死钱玉燕,而你,一直是他最器重的人,所以他才把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你去办吗?因为有什么原因,他不敢指使其他人,或者是雇佣凶手,而务必是李家,能够维护李家利益,保护天龙集团的人去干才能万无一失,而这个忠心耿耿的人,他相信是你,是吗?”

李厚熙的手抓住了桌子沿,呼吸急促起来。

“别傻了,李厚熙,现在事情败露了,你听听李垦说你什么了?笨蛋,什么事情都办不好,你觉得,他这是信赖你的表现吗?”俞阿迟冷笑,“你不是因为你父亲看中你,信得过你才让你去杀钱玉燕的,他是因为你没有李厚载重要,所以才让你去干这种严重违纪的事情的,他只是在两个儿子当中,要挑选一个去做龌蹉的事情的时候,选择了你,也等于抛弃了你,因为,小儿子,才是适合做这种要弄脏了手的事情的,而大儿子,李厚载,是最重要的,天龙集团的主心骨,在他说着信任你,相信你,说服你去为他杀死钱玉燕的时候,其实就是在抛弃你了,你不过是李垦的一个弃子。”

李厚熙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不是吗?现在,事情败露了,只有你父亲在这里陪着你,他也并不是真正关心你,因为他真正关心的是,你必须把嘴巴闭上,牢牢的,不吐一个字,而他,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而李厚载,以后也少了竞争对手来瓜分天龙集团。”俞阿迟抬高下巴看着李厚熙,“你以为你判刑,死了,他们会悲伤吗?不,他们只会高兴,李垦高兴他的秘密守住了,李厚载高兴他可以获得整个天龙集团,你甘心吗?”

“够了。”李厚熙开口,吼了一句。

“李先生,你别受他挑拨。”陈律师慌忙道。

“他没挑拨,他说的是事实。”李厚熙瞪了陈律师一眼,而后看着俞阿迟:“我不甘心。”

“那?”俞阿迟摊手。

“是的,你说得没错,在我父亲让我去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父亲是在选择毁灭我。”

“李先生,开口说话之前,请再考虑一下。”陈律师最后尝试着劝阻。

“既然父亲的选择是毁灭我,那我也选择毁灭他。”李厚熙反问:“礼尚往来,很公平吧?”

时间,追溯回2015年,8月。

当李厚熙被叫进父亲的书房的时候,他并不知道,父亲要交代自己做什么,直到,品着茶的期间,李垦长长地叹了口气。

“爸?”

“厚熙,爸,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厚熙啊!”李垦摸着下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其实,我一直,在你身上都是期待着有一天可以委以重任的,可是你,还不成气候。”

李厚熙没有吭声。

“你也听你妈说过吧?从小,我可是最宠溺你的,因为你啊,从小就比厚载聪明,长得也虎头虎脑的,比她受欢迎多了。”

“爸,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我啊,就是告诉你,爸其实是很信任你的,你以前,不是也很相信我吗?”李垦笑,“你哪个科目作弊了,你喜欢的班上的女同学是谁,你又把谁揍哭了。”

“爸。”

“而爸爸我,也,很相信你,正因为相信你,爸爸我才决定,请你帮爸爸,做一件事,一件,跟爸爸有关的天大的秘密。”

“不告诉大哥?”

“厚载他,跟我和你,不是同一类人,我不信任他,所以,我不敢告诉她。”李垦摇头。

“爸,你说吧,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帮得上忙。”

李垦叹了口气,要儿子承诺:“你能保证,你知道了爸爸的秘密之后,不会告诉别的其他人?”

李厚熙点头。

“好吧,我相信你。”李垦一口气喝完了放在跟前的茶,“爸我,曾经杀过一个人。”

李厚熙愣住了,看父亲不像在说笑,脸色沉重起来:“爸。”

“你不信吗?”李垦哑然,苦笑,“我也不信,杀人的时候,发现那人死了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睡过去了,谁知道……”

“是谁?”李厚熙半信半疑。

“一个叫陶开河的男人。”

“陶开河?他是干什么的?”

“商人,以前爸做生意时候的竞争对手,我们在做买卖时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爸一个不小心,就……”李垦搓着自己的脸,“那个时候,你大哥五岁,你才两岁,我的两个儿子,都丫丫待哺,我如果被抓了,你们,还有你妈,要怎么活下去,我没办法……”

“可是,爸,一直到现在,你不是都没事吗?”

“是没事,可是,马上,就要出事了。”李垦无奈,“有人知道了我杀人的事情。”

“谁?”

“我的护士,那个钱玉燕。”

“她怎么会知道的?”

李垦没吭声。

“爸,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是因为,你跟她好上了?跟她亲热的时候不小心说了出来?”

“厚熙,你怎么说话的?爸我是那种人吗?”李垦生气。

“那钱玉燕是怎么知道的?”

李垦犹豫了一下,“我们,四个月前,不是刚从尼泊尔回来吗?尼泊尔发生地震,我们住的酒店,也在地震中塌陷了,小雷死了,你妈困在了回酒店的路上,而我,跟钱玉燕一起,被压在了酒店残骸下,受了重伤,我以为,我再不能活着回来了,所以……”

“你告诉了钱玉燕你杀人的事情。”

“是的,我向她忏悔,说我这一生中最大的罪,就是杀死了陶开河,我对不起陶开河的家人,我对不起爱陶开河的所有人,如果我死了,我希望钱玉燕代替我,上门道歉……”李垦后悔莫及,眼圈泛红,“我,我该死。”

“结果爸跟钱玉燕却活下来了。”李厚熙明白过来了,“然后,你们回来了,钱玉燕用这件事情要挟你了吗?”

“如果她利用这件事情,要挟我还好,她要多少钱,我都能付给她。”李垦摇头,“我卧病在床的时候,她一字不提,我还以为事情能就这么过去,结果,等我病好了,现在,她天天叫我去自首,你说,爸能去自首吗?”

李厚熙不语。

“厚熙,你得帮帮爸爸,现在,就只有你能救我了。”李垦恳求,“你大哥他,要是知道了这种事情,他肯定也主张我去自首的,可我不能自首,这事我不能够让你哥知道,也不能让别的什么人知道,厚熙,你就帮帮爸爸,啊?”

“你说,我要怎么帮你?”

“杀了她。”

“爸?你,要我杀人?”李厚熙摇头,“为什么你自己不动手?”

“你知道爸的身体,我的腿骨在尼泊尔地震中受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好,没了轮椅我就走不了路,怎么杀她?”李垦摇头,“最重要的是,钱玉燕她威胁我,说要是我三天内再不下定决心,她就要去公安局直接告发我,厚熙,爸现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才拜托你的。厚熙,你就帮帮爸爸吧?啊?”

“如果我帮你除掉了钱玉燕,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天龙集团,不能够由大哥一个人说了算,我也要有话事权。”

“行,行,你帮我杀了钱玉燕,我把我手头上关于天龙集团的股权,全部让给你,你就能入主董事会了,你看怎么样?”

“可以,你先把股权转让书签了给我。”

“我现在没那么多时间了,我签,一定签,但那需要时间,如果我办下来之后,钱玉燕已经把我告发了呢?我没多少时间啊,厚熙,你先去处理掉她,我马上起草转让书,行吗?”

“你说话算话吗?”

“厚熙,你这么不相信我?我可是你爸爸啊!”李垦急,“你要不相信我,你知道了我杀人的事情了,对吧?我要是食言了,那你就去告发我,怎么样?”

李厚熙考虑了片刻,点头。

于是,当天夜里,李厚熙用药把钱玉燕迷晕了,放进了车尾箱,根据她平时跟李家佣人说的,想要去盘龙峡度假的说辞,替她跟管家告假,说去盘龙峡散心,李厚熙在车上就打电话给盘龙峡景区的一个别墅定了酒店,而后开车上去,趁深夜的时候,把钱玉燕从车尾箱拎了出来,抱到山崖上,把她扔了下去。

但李厚熙没有想到,这一切,都被在另一家别墅里泡温泉的王蓉蓉发现了,还把他杀人的过程拍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花城,两天后,他就收到了王蓉蓉寄给他的视频,王蓉蓉在信里威胁他要两千万,否则,她就将视频公诸于世。

李厚熙没有办法,于是派人去杀王蓉蓉,取回视频。

谁料,在他派出的人找到王蓉蓉之前,何东航就洗劫了王蓉蓉家,估计把王蓉蓉藏起来的视频也偷中了。

王蓉蓉被杀了,但视频却一直下落不明。

他提心吊胆过了两年,以为事情就这么平息下去了,结果,何东航被捕,车祸中途逃跑的消息却传得沸沸扬扬的。

他从各大电视新闻上目睹了小偷的真容,想办法打听到了他的住处,于是再度派人上门偷窃,企图找回视频,却依然徒劳。

“再后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李厚熙说完这一切,长长的吐了口气。

“把你收买去杀害王蓉蓉的人的名字写下来。”成秀莉道,把纸跟笔都推到了李厚熙跟前,李厚熙毫不犹豫地唰唰写了下来。

成秀莉把名字递给了进来的文彬,文彬拿到名字马上去带队抓人了。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为什么要强奸钱玉燕?”成秀莉的语气里压抑着隐含不发的怒意。

俞阿迟侧身看着成秀莉。

“你的目的是杀她,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还要侮辱她?”

“反正她吃了迷药,也不会醒过来了,我跟她做她也不会有知觉了,有什么关系?”李厚熙抚了一把脸。

“李厚熙!”成秀莉厉声。

李厚熙笑了一声,看看成秀莉,再看看俞阿迟:“我把钱玉燕搬上车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我自己此刻在做的事情,性质有多严重,而我,想反悔的时候,回头,看到我父亲,母亲,还有我大哥一家,围在餐桌前,开心地用着晚饭。没有人知道,我连晚饭都不吃,为的,是帮我父亲杀人灭口,而我爸,李垦……”李厚熙顿了顿,“李垦他,脸上笑得很开心,他跟母亲,还有大哥,嫂子,还有他的孙子,孙女,谈笑言欢,一点不像一个担心事情败露的杀过人的凶手,也不像一个担忧小儿子那天晚上即将成为凶手的父亲。那个家,并不在乎,我在,还是不在。我不是他们中的一份子,或许,其实我并不属于那个世界。”

成秀莉沉默了。

“他说信任我,所以让我替他杀人灭口,但他却,丝毫没有懊悔的样子,他不仅自己成为了凶手,还能狠心让他的儿子成为凶手。”李厚熙干笑着,眼睛里全是绝望。

“既然你意识到这一点,为什么不住手?”

“因为住手的话,我就得不到老家伙的股权了,那个家,没有我的地位,我必须靠某些实在的东西,巩固我在天龙的地位,而我不干点实事的话,老家伙,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转让股权给我的。”李厚熙看着成秀莉,“反正,无论如何,我捏着老家伙的罪证,所以,我还是选择干掉钱玉燕。同时我心里对老家伙还是很愤怒,把钱玉燕拖到山崖上的时候,我越想越气,冲昏头的时候,就……”

“把怒气转移到了钱玉燕身上?”

“没错,所以,我强奸了她,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李厚熙道,“你们可以去逮捕李垦了吧?”

俞阿迟看着成秀莉:“不用你说,警方对于该做的事情,会做的。”

审讯室外头,吴凯跟蔡腾正走到了李垦面前。

李垦一脸惊诧。

俞阿迟跟成秀莉从审讯室出来,看着吴凯跟蔡腾正逮捕了李垦。

李垦脸上露出了半是痛苦半是从容的表情。

俞阿迟的眉头皱了起来。

“嗐,你行啊!”成秀莉一拳捶在了俞阿迟的胸口上:“没想到你小子对审讯还有一手的。”

“对啊,那些事情,关于李厚熙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蔡腾正也走了回来,看着李垦父子被押走,问:“很有神机妙算的感觉,一下就让李厚熙开口说话了。”

俞阿迟看着李垦父子俩的背影,不发一言。

“案子还没完,李垦杀死的那个陶开河,马上去查查是谁?什么时候发生的?要成功起诉李垦的话,现在才是个开始。”

“我知道陶开河是谁。”俞阿迟回过神来,道。

“你知道?”成秀莉,蔡腾正跟吴凯都一怔。

“而且,我知道谁能把陶开河的事情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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