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霖雨绵绵

第061章 霖雨绵绵

余文武大臣皆齐齐聚居在内,人人眉头打结,正在苦苦思索应对庞涓三十万大军的对策。

虽然半月前传来吴狄收服陇西戎狄部族的利好消息才刺激得满朝的老臣幸喜若狂,可眼下庞涓大军进逼的战况却是又将众人吊到了火上炙烤。三十万大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其规模不过是两年前少梁之战的翻版而已,可眼下要战的并非是秦魏两国,而是独秦鏖战六国联军。

以六国实力,一国五万人马搞起来的联军不过是凑个份子而已,真要是灭国大战,齐、韩、魏、楚这四大国再是三个五万人马也是拿得出来。

大殿之内,秦君渠梁面色阴沉,拿眼看着殿内的各位大臣,心中感慨万千。明日大哥虔就要领军开赴少梁山邑,今夜通宵议事就是为了安排国内各项事务。国之根本,是为内政,可眼下用了夜食之后,老臣们却是唯唯诺诺起来,老大夫甘龙也是装聋作哑,要了一具靠腰跌坐在席上假寐起来。

“咳咳!”嬴渠梁轻轻嗓子咳嗽,自从前日晚间接到斥候来报,他便已经是两日两夜未曾合眼。眼下是喉咙嘶哑,双眼布满了血丝,只听渠梁操着沙哑的声音,向大哥嬴虔道:“今夜只怕景监赶不回来了,而去往三弟处的信使只怕才到狄垣,大哥还有什么吩咐交代?”

原本嬴渠梁也是要亲自率军奔赴少梁,可大哥嬴虔却是力排众议,要求渠梁务必等到三弟吴狄班师才可赶赴少梁。眼下秦国形式,嬴渠梁自然也是了然于胸,只得首肯了嬴虔的要求,安心呆在阳全力为大军征召粮草民夫.

=.是倾巢而出。秦东空虚只怕为人所乘。渠梁,你还是听我一声劝,留下五千骑兵拱卫国都为好。大哥即便去了少梁,也是高挂免战牌拖延时日,少这五千不少。”

“大哥,此事莫要再提。”渠梁却是摇头道:“虽然这年来封锁国境,又在国内大索魏国坐探奸细,但眼下老秦形式。只怕庞涓与我兄弟所知一般。眼下山大营只有四万铁骑、四万弓弩和三万步卒,勉强还有一战之力。大哥要想高挂免战牌,至少也得是一战打痛庞涓之后才可。”

+放心道:“可是,若倾巢而出,秦东便只剩下千余老旧战车和两三万守城步卒,大哥只怕国府安危有失!”

“大哥!那千余辆战车今日早间我已叫人集中起来修缮。眼下御手齐备,少弩手、兵,我意让大哥一并带去,若是庞涓敢用战车冲阵。便让这秦国剩余的最后千乘战车,扬一回我老秦军威吧!”

“渠梁!”嬴虔悲呼一声,双眼却是湿润了。

眼下秦国虽然号有二十万大军。但实际上真正的战力只有五万骑兵和五万弓弩手。其余半数都是步兵和老旧的战车。

秦国崛起于西陲。久有马上作战传统,本来是没有战车兵种的。然而自春秋时秦国成为大诸侯国后。便不得不力图摹仿中原大国的军制强军,将原来大部分装备粗简地骑兵变成了战车兵。进入战国初期,骑兵战法发生了重大变化,笨重的车战已经渐渐隐退,快速灵动而又冲击力极强的骑兵渐渐成为最有战力的新兵种。秦国却因为精铁缺乏和人口减少而不可能拥有更多的精锐铁骑,只能把举国的财力物力都投入到铁骑的建设当中。

所谓铁骑,并非是指穿着全身铁甲的精锐骑兵。就秦国而言,能给每一个骑兵备上一副质地厚实地皮质甲冑,配上一把上乘的精铁短剑、战戈、战戟和头盔,便可以称之为铁骑了。可即便到了现在,大军当中用青铜战具的人数依旧甚多,一方面是老秦人对青铜武器观念深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财力不济,无法给战士们都配备精铁战具。

因此,秦国的五万铁骑所需要地精铁武器,大部分都是从韩国买来辗转偷运进入秦国,价格昂贵。当初老公父秦献公精心遴选出五万老秦子弟兵组成的秦国铁骑,实际上也是秦国唯一一支可以随时开出与山东诸侯作战的防卫力量。眼下,其中一万人随吴狄开赴陇西建下奇功,秦国东部便只剩下了四万人马,其中还多是上次少梁战后才应征入伍补充而来的新兵,当初吴狄选人时可是眼力狠毒,选走地都是些久经战阵磨练的老兵。

战车在春秋时曾经是秦军的骄傲,虽然比不了齐国的“万乘之国”,但大秦地战车也曾经是威名赫赫,即便是他和嬴渠梁,年少时也是老公父的指导下学习过如何驾乘战车作战。

正当兄弟两人相对无语,而满殿众人噤声不语之时,却是听见一名传令军士从政事堂外急奔而来:“报!君上,景监将军连夜冲安邑赶回!”

“景监回来了!”秦君渠梁听了大喜,急忙起身准备相迎,谁知大门外却是见到一身尘土的景监却是被两名军士架了进来。嬴渠梁近前一看,只见景监面色蜡黄,神情委顿,正是脱力之象,嬴渠梁看着眼中一热却是滚下泪来,忙喝道:“黑伯,热酒!快!”

当即黑伯忙端了一爵温热米酒,交给嬴渠梁慢慢为景监灌下,好半响景监这才缓过气来,勉力向秦君拱手为礼,断续着说道:“君上……景监幸不辱命,以重金买……买通了魏公子卬,探得中个缘由。眼下……情势,是因庞涓地资金链……资金链断裂,不得不……不得不起兵作态……咳咳……”

“景监莫急,且慢慢说道……”嬴渠梁急忙给景监抹背顺气,“资金链断裂”一说首出三弟之口,大意就是说手上没现钱了。若景监带来地消息果然当真,那么庞涓突然起兵进逼阳,不过是因为已无力兑现向六国商贾许下地重利诺言,而作出的惺惺之态。

景监顺了气后。当下将自己在安邑探听道地种种消息慢慢

却说是自去年至今华山大营处各种物资已经的堆积如草、皮货、铁料一项,庞涓只怕所出的金钱已不下两百万金。虽然今岁开春之后,庞涓已然入不敷出,滞留大量六国商人于大营之中无法给付款项,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商旅辗转赴魏,魏王也害怕魏国商誉因为庞涓赖账而毁于一旦。不得不拿出国府积存予以支付,并逼迫庞涓尽速起兵。

根据景监从公子卬处得来的消息分析,庞涓此次起兵进逼阳,不过是敲山震虎兼宣布商战到此为止地一石二鸟之计。并在酒酣耳热之时。公子卬还隐隐透露了将会和戎狄部族一起夹击秦国策略,看来三弟无敌收复陇西部族的消息至今并未传到魏国。

听到如此消息,当即满朝的大臣都是一喜,就连之前假寐养神的老甘龙也是爬将起来。颤微微笑道:“唉!庞涓起兵之事果然有诈……公子狄好计策啊!”

此话虽然前后有些不搭调,却是之前老甘龙却是一力认为庞涓仓促起兵应是有诈,认为庞涓是想吸引秦国上下的注意力,好让前往煽动戎狄叛乱的密使有所作为。至于承认吴狄好计策。却是在夸耀吴狄所施展的将计就计式商业反击。

一时间,整个议事堂内的众人却是如死去生来般全活了过来,人人都是额手相庆、举杯畅饮。齐道老秦果然得上天护佑。

然而。这世间向来是祸不单行。福有双至,就在群臣们欢颜开怀之时。却见天边隐隐电闪,数息后“轰隆”一声惊雷从头顶掠过。跟着便听见屋顶上“沙沙”作响起来,却是细密地雨滴打在了屋面上。

正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

在江南之地,清明时节所下之雨是为春雨。而在陇西之地,这绵绵春雨却是要到四月间才下,春雨如酒贵如油,这恍若春雨却又比春雨更厚实的初夏之雨,正是关中年年难免的四月老霖雨。四月时,陇西各地春耕才了,春芽才抽,这绵绵细雨来得正是及时,关中大地全靠这老霖雨的滋润,彻底消解春旱。数百载以来,渭水平川之所以能够孕育出淳朴彪悍地老秦人,正是因为这天下难觅的风调雨顺。每年四月初,秦国必然都要举行祭祀,向上天祈求这老霖雨及时降落。

去冬大寒,今年的老霖雨虽然比往年早了,但却只下了三两日,并未下透。

“好!”听着房顶上沙沙作响的雨声,嬴虔大呼一声,却是抢先奔出门外。而渠梁、老甘龙和景监等人也是相继跟了出来。

只见夜幕当中,细雨如丝而落,随着强劲地东南风徐徐向众人面上扑来。

景监用手抹了一把湿脸,深吸以后含有水汽的清新空气,却是笑道:“老霖雨!好也不好!”

“哦!”一旁的上大夫甘龙却是眯眼笑道:“景监将军,这是为何?”

景监扬眉笑道:“老霖一下,弓弩、皮甲、车驾皆尽受潮,只怕庞涓要在少梁山上困上个十天半月,这是大好!”言毕,景监却是将眼望向陇西,语气却是低落了起来:“不好之处,却在狄道以西,不知公子狄眼下是否得胜……”

景监才从安邑赶回,自然不知吴狄陇西战况。见到这老霖雨纷纷而下,景监脑中的念头却是担忧吴狄领军鏖战戎狄,这荒原泥泞,数万骑兵何以行军打仗。

一旁地嬴虔听得眼睛一亮,大步走到景监身旁,猛拍其肩笑道:“你小子,倒是比我这个做哥哥的还要有心。罢了,实话告诉你说,老三月前大胜戎狄,已经将四族全部收服……”

“左庶长,此话当真?”景监听得大惊,收服四族?这可是历代秦国国君都未能做到的事情啊!若是真地,只怕公子狄于老秦人地功绩将会直追穆公!

“当真!”嬴虔也是激动万分,一想起当日信使来报时,他也是听得愕了足有一刻时辰:“老三已经征召了四族十万骑兵,正在狄垣整训。三日前得庞涓起兵消息,已经发去急诏,不日便班师会朝!”

在嬴虔在和景监细细陇西战况地同时,嬴渠梁却是沉默不语,默默的抬头仰望夜空,任由丝丝细雨打湿自己地面颊衣襟。

此时,但见阳城一片漆黑,万籁俱寂,政事堂外的笼火摇摆,火光暗暗,天地漆黑如墨,唯有那细密而轻灵的沙沙声.

=.天地虔诚跪拜,长声道:“上苍有知,若秦不灭,嬴渠梁当永不负天!”

刹那之间,但见长空之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径直劈在了政事堂广场一侧宫墙的一根立柱之上。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只见木制立柱上顿时腾起一片火光,熊熊而燃,那光亮竟然盖过了广场上被老霖雨浇得已经奄奄一息的笼火,将整个殿前广场照的一片光明!

“天兆!”不知谁喊了一声,殿前群臣皆尽扑出殿外,一起来到秦君渠梁身后向天膜拜。只见那立柱上的大火,非但没有被风雨浇灭,却是越来越旺,越来越亮,迎着风雨摇曳不定,似乎寓意着大秦将会在这火焰中浴火重生一般。

一时间,满朝文武大臣皆是伏地恸哭,感谢上苍眷顾,降下天兆!

然而,嬴虔和嬴渠梁兄弟俩,却是死死盯住了那根正在熊熊燃烧的立柱。

这根立柱,正是当日吴狄用来试弩的那根。

突然之间,兄弟两人的耳边都响起了一把苍老的声音,只听这声音娓娓道来:“嬴虔、渠梁,公父行将就木,却是要知晓你二人一事。这吴狄乃是一个异人,若善用得当,他日定可兴盛我秦国。不过,若是其尾大不掉,心存异念,你兄弟二人定要尽速除之,否则我嬴氏一族危矣!大秦危矣!天下亦是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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