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监工

姜晓粗略提及的茶园布局等事, 常园户从业多年也摸到了些门道,今日听姜晓一讲,顿觉豁然开朗。

问及从何处得知这些时, 姜晓只含糊说从师父给的古书习得。

常园户本想再细探一二,但他晓得此等手艺不费些银两显示诚意, 哪能轻易入手, 他只能按下激动的心情点头不言。

姜晓虽说得头头是道,茶园成长状况如何,收益能增几成, 常园户还是决定要静心观望一季。

在场几位工匠正值壮年,都是在林木种植行当,摸爬滚打过的。

金尊玉贵的年轻小娘子,顶多是养养鸡逗逗鹅, 对这香椿树、板栗树移植能有什么研究,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可听着常掌柜和姜晓你一言我一语,经验老到的常掌柜竟服气地频频点头,几位工匠皆是目瞪口呆。

“小娘子的要求精细到了四寸, 不好用眼睛估测。”常园户扭头唤身后体格健壮的工匠,“乔六,快去村里熟识人家寻把木尺来。”

“不妨事, 我这里有尺子。”说着, 姜晓取出一把红木拔镂折叠尺。

尺子按照大历度量衡标准制作, 寸格分毫不差。

这是姜晓临出门时,从木工坊顺出来的。

陆珩除了下地劳作, 余下时间喜欢呆在在木工坊摆弄小玩意, 木工坊飞速升级后, 系统中规中矩地奖励了这把红木尺。

整根红尺大气高贵, 以精巧的浅浮雕技法,多处刻有花角鹿、山楂树等瑞兽植物。

看到姜晓递过来红木尺,常园户瞠目结舌一瞬后,赶忙伸手小心接过去。

随后他命匠人们,好生使用红木尺测量行距,护好香椿树已长出的嫩芽,不得有丝毫闪失。

“没想到小娘子对小茶园如此上心,用的尺子都是上品。”常园户不由称赞道。

姜晓唇角微微勾起,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谬赞了,茶园种的茶既然要售卖,当然要做到最好。”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虽说财不外露更稳妥,但做生意更忌讳扣扣索索,尽显寒酸之气。

田庄虽原有上等水源肥田、中等瘠薄田、下等无水高田共计五百亩,对于普通庄户人家来说,确实是笔大数目。

可要是想形成产业规模,实在是不够看。

在囤积到更多合适田地,招揽到更多可靠劳动力前,田庄打造品牌走精品发展路线,最是讨巧也更为实际。

自然经济时代品牌内涵单一,依赖民众人际传播形成的口碑,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姜晓绝不放过可以提升口碑的机会!

姜晓心里打着小算盘,视线却不自觉凝固在香椿树上。

俗话说“雨前香椿嫩如丝”,谷雨前采摘下来的香椿,枝子嫩叶子脆香气足,最是美味有嚼头。

枝繁叶茂的香椿树已抽出了嫩芽,幼嫩鲜亮的红色绿色褐色……在树冠上堆叠,散发着独特的诱人清香。

这东西和香菜一样,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厌恶至极。

姜晓就很喜欢吃香椿,香椿拌豆腐、土鸡蛋炒香椿、椒盐炸椿鱼……

尤其是烫一锅油泼香椿辣子,红红的香椿辣子,盛半勺夹在刚蒸出锅的白面馒头里,那滋味简直绝了,一口气吃四个馍都不费劲。

得到常园户“可少摘些”的示意后,姜晓从横放在地上的香椿树上,小心翼翼地薅了一篮子肥嫩的香椿芽。

好想吃,挪不动脚步。

“姜姐姐,我扣了些蚂蚱,小鸡仔可喜欢吃这个了。”木槿在劳作的工匠身边晃悠了会,实在觉得枯燥乏味,就跑到一旁捉蚂蚱去了。

自从田庄养了一群鸡用来下蛋屯肉,姜晓的雪浪便被派去看管鸡圈,护卫家财。

汗血马绝尘在姜晓面前很高冷,只有在旷野奔驰时,才能提起它的兴致。

没有了小二哈不间断奔跑跳跃的滚圆身影,姜晓独自一人在家时,偌大的院子显得有些冷清。

方婶家的小鸡崽已能离开母鸡生存,姜晓便买了几只回来暂养在箱子里。

毛绒绒的小球球凑在一处,唧唧啾啾很是热闹。

“小瑾又替姜姐姐省了不少米菜呢。”姜晓拍掉手上的土渣,站直了身子夸赞道。

二人正在笑谈间,突然听到其中两位工匠吵嚷起来。

“乔六亏你还人高马大,瞧那胆小的样儿!这样貌普通的小蛇又没有毒,怕个什么劲。”

出言嘲讽的汉子,大大咧咧地直接用手掐住蠕动的蛇,它吐着信子僵直地死了过去。

“四哥!我怕这东西又不是一两日,你何苦为难兄弟?”被挖苦奚落的汉子,看着面前被来回甩动的东西,黝黑的脖颈逐渐胀得通红,面上却失了血色。

“我带回去给你小儿子耍,小娃娃就喜欢鼓捣小蛇玩,可比你强多了。”被称作四哥的壮实男子,将蛇又向不断退后的乔六眼前,猛地一递。

“我待会再拿出来给你看,你这毛病就不能惯着!”乔四郎这才嘟嘟囔囔,恨铁不成钢地把小东西塞进褡裢里。

其他两名工匠见怪不怪,对视一笑继续干手里活计。

常园户看到姜晓失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向乔氏兄弟,赶忙上前打圆场,“小娘子莫怪,乔四经常在田间磨炼乔六的心智,不妨事的。”

不妨事?

姜晓很讨厌这种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自以为是帮助别人消除本能恐惧的做法。

乔六被惊成那般模样,还要担心兄长随时再把那东西掏出来,一直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还能泰然自若地量准尺寸干好手里的活?

“可那乔六郎好可怜,人们恐惧的东西明明都不一样,既然是兄弟干嘛吓唬他……谢大娘那么厉害的人,偏偏就见不得大公鸡,身子能抖得像筛糠。”木槿叹了口气。

“我就好怕下雨天浑身长疙瘩那东西……说它的名字都觉得恶心,姜姐姐有没有怕的?”木槿边说着,边忍不住搓搓胳膊。

姜晓凑近木槿小声说道:“自然是有的,十二生肖亥猪和丑牛之间那东西,姜姐姐怕那个……圆耳朵。”

年幼时姜晓用鼠标玩欢乐连连看,听到大人唤它鼠标,姜晓瞬间就不敢再玩了。

后来父母给姜晓买了好多鼠标,反复拆装确定不是一个东西后,姜晓才慢慢敢碰电脑。

也多亏于此姜晓没有沉迷网络,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人脑是在进化中逐层叠加的,由新哺乳类脑、古哺乳类脑还有爬虫类脑组成。

它们的强弱,会影响到人的本能反应。

因为姜晓的古哺乳类脑弱,不惧怕蛇却对鼠怀有恐惧。

而身强体壮的乔六有一个弱爬虫类脑,小蛇哪怕无毒无害,本能的恐惧也能够让乔六头皮发麻难捱不已。

姜晓调整好表情,款步走到乔氏兄弟近旁。

乔四郎虽是与泥土整日打交道,指甲却很干净衣着也利索,是费心打理过的。

一般这种人怕的东西大概率相同,姜晓决定试试。

“我理解乔工匠想要帮助幼弟的心意,可想着兄长不知何时要掏出那东西,应该无法安心移树了……呀!乔工匠脚边怎么有一只死蟑螂!”

“蟑……哪里!”本是得意洋洋的汉子,倒吸一口凉气瞬间跳得老高,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

瞅到脚边油绿的东西,乔四郎才舒了口气,冷静了下来,“这,这不是螳螂吗?小娘子认错了。”

看到乔四郎吃了瘪,另两名看戏干活的工匠,俱是笑得肩膀颤颤。

姜晓耸耸肩,面上满是歉意,“是那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螳螂呀,我对村里这些东西还分不太清楚,不小心吓到乔工匠了。”

乔六郎这会也缓了过来,借这凑巧机会与兄长将心比心沟通一番。

而乔四郎面红耳赤,想到自己方才不体面的反应,向兄弟保证以后不搞偷袭了。

“四哥说幺儿喜欢褡裢里这东西,我也会努力的,幺儿肯定想让爹爹陪他一起玩的。”乔六郎摸着后脑勺憨憨笑着,黝黑的面容再次染上些许红晕。

经过这个小插曲,茶园的林果树移植,在姜晓的监工下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

春天本就是大树移植的最优时间,因挖掘而损伤的大树根系容易愈合再生,移种成活率是最高的。

雨后的太阳升起,在连绵山脉的上空铺耀万道金光,茶园也镀上一层金色。

姜晓放下心来,难得悠闲地坐在大青石上,赏看乡野美景,不紧不慢地摘捡竹篮里的香椿芽。

不多时谢大娘捶着后腰,气喘吁吁地寻到茶园,说是她家女婿带着两条狼狗,在牧场门口等着了。

姜晓叮嘱好木槿监工,便带着谢大娘去了牧场。

昨日见过的两只小狼狗,看到姜晓后眼睛闪闪发亮,正欲扑上来时被姜晓用眼神呵斥住。

继而两只狗小声汪汪着,乖巧地蹲在门口,只欢快地摇着小尾巴。

钱货两清后谢大娘与姜晓商量,说是女儿家也喂着鸡,想让女婿进院见识下姜晓养的鸡。

乡亲们都传姜晓家的芦花鸡养的好,单看羽毛都是油光水滑的。

“二位稍等。”姜晓领着两只狼狗进了牧场,她得先把雪浪看住,毕竟它是世人眼里的狼崽。

木槿黑子等人不惧怕雪浪,不代表其他村民也能接受。

虽然农户们养的狗,很少栓绳都是四处撒欢,但姜晓还是遵循养狗习惯,找村里的孙铁匠打了几条狗链。

有血性的狼狗虽通人性,可若在街上四处游**,难免让人心忧。

孙铁匠上了年纪,在县城住不惯,便回村开了铁匠铺。

他虽手艺好,可泰康村作为大村也拢共不足百户,没那么多家整日打新器具,顶多是磨个菜刀修补下大锅。

孙铁匠接到姜晓的订单特别高兴,因久违地能开炉铸铁,他费了力气按姜晓要求,把链子打得精细漂亮又结实。

不过姜晓暂时不打算使用链子,在自家牧场拴住狗崽子们。

一则是它们还小都是听话的,二则拴上链子行动不便影响看护牧场。

最重要的是牧场经过了翻新加固,只要恶人不来进犯,在牧场里狗儿们也不会给村民们添麻烦。

本在雄赳赳气昂昂巡视鸡群的雪浪,看到主人进来,它吐着红润的小舌头,一路嗷呜着冲姜晓狂奔而来。

“雪浪,这是你的小弟,以后要带它们好好看家护院。”

雪浪闻言,收起了傻乎乎的舌头,迈着小短腿绕着两只狼狗踱步一周,“嗷呜!”

稍显健壮的一只立刻“汪”了一声,它看另一只趴蹄的兄弟不声不响,毫不留情地抽了一尾巴。

那只身量稍弱的小可怜,反应过来后晃晃脑袋,慢吞吞地“汪”了一声。

随后姜晓把谢大娘及女婿引进来,“谢大娘,你们可以随便看看。”

牧场的芦花鸡养得好,除去品种优良不可学习外,科学的养殖环境还是可以借鉴的。

姜晓考虑过让母鸡受精孵蛋扩大规模,可系统商店售卖的芦花鸡,就像杂交水稻三系中的不育水稻,根本无法留种繁殖下一代。

只能通过攒积分,兑换更多的芦花鸡。

谢大娘是个爱热闹的,今日第一次进到姜晓家的牧场,却只在鸡圈外围晃悠,并不靠近去看。

“让我这笨女婿,沾沾小娘子家的灵气就好,大娘就不近瞧了。”

姜晓想到木槿说大娘素来怕公鸡,便也不好热情强邀。

三人说话间,突然听到狼狗狂吠。

顺着犬吠的方向望去,姜晓发现一只黄鼠狼,拖着黄扑扑的长尾巴,在蜿蜒的树枝间四处逃窜。

而两只小狼狗,嘶吼着正在拼命地攻击偷鸡贼。

谢大娘的女婿从地上拾起根木棍,正要蹑手蹑脚地上前敲那黄鼠狼。

本乖乖呆在姜晓身侧的雪浪,冲着两只狼狗急促地嗷了一声,两只狼狗甩甩尾巴,一前一后气定神闲地离开了树下。

树上的黄鼠狼借机一跃而下,却被杀了回马枪的狼狗咬住脖子。

黄鼠狼“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没两下就咽气了。

这一套配合杀得漂亮,毫不拖泥带水,姜晓只想鼓掌喝彩。

她养了三只心机狗呢。

“小娘子能否将这黄鼠狼卖给我?”谢大娘女婿有些遗憾地问道。

他本想出手击杀卖个人情,直接把黄鼠狼带走。

可还未来得及出手,电光火石间这黄鼠狼便已丧命,真没想到他家卖出的狼狗,竟如此争气。

黄鼠狼的毛皮浓密顺滑最是值钱,单是茂密挺拔的尾毛,就可以卖给墨斋制作毛笔。

县城的药铺还收黄鼠狼当成药材,将其研成粉末据说能治疗杂症。

……简直浑身是宝。

姜晓对于带鼠字的东西,都没什么太多好感,正忧心怎么处理这血淋淋的东西。

虽说黄鼠狼是老鼠天敌,可它还来跑到鸡圈偷鸡吃。

那可是白花花的积分!这让姜晓不能忍。

看到男子一脸兴奋地要买,姜晓便顺个人情小赚了一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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