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孽缘

看到董孝麟及时出现,徐泽真刚才还慌乱到不行的心瞬间就平静了不少,她脸上刚刚露出一丝欣喜,步翩翩就已经嚷道:“董孝麟,你来得正好,赶紧给我把那个家伙抓起来,他居然想拿茶杯砸我,还伤了阿真哥!”

董孝麟听了她这番话,看向阿成的表情就更多了几分凶狠,他像是拎小鸡一样把还蜷缩在地板上打滚的阿成给提起来,抓着那小子的后勃颈给摁在桌面上,这才冷冷地说道:“刚才就看你不对劲,端着个茶盘偷偷摸摸藏在楼梯口偷听,伤了人还想跑?”

阿成毕竟还是精瘦,两手被董孝麟那铁钳一样的大手给死死地反扣在身后,脖子也被摁着,脸贴在桌面上根本动弹不得看起来十分寒碜,董孝麟这会儿看见徐泽真那被烫伤的手背心里就来火,手下更是没个轻重,只听那阿成也不知是胳膊还是手腕的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立马就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看这场面,阿成不是骨折也得是脱臼,徐泽真刚才脸上那点欣喜早已**然无存,虽说自己受伤的罪魁祸首是阿成,但她实在是见不得有人就在她面前遭受如此痛苦,她尽量不去看自己的伤处,一脸急切地对董孝麟说道:“别伤他!有什么话好好说……”

这话一出,刚才就浑身冒火的董孝麟更是气得眉毛倒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开什么玩笑?这小子形迹可疑还害你受伤,怎么能饶了他?”话虽这么说,手里的劲儿确实轻了点,好歹让阿成能顺利地喘气。

徐泽真的语调已经近乎哀求:“放过他吧!你是探长,弄伤嫌疑人这种事,你说不清楚的,传出去对你不好!”

董孝麟本以为徐泽真只是因为心地善良所以才为阿成求情,可没想到她居然是为了自己考虑,一时间整颗心都化了一样,费了好大功夫才压制住自己的嘴角千万不能往上跑。“你先跟我去医院,这里交给申小六吧!”

一旁跟着他一起来的申小六仿佛此刻才有了存在感,忽然被点名还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赶紧点点头:“是啊,徐老弟,这不过就是个失窃案,你就放心交给我吧,绝对不会给你搞砸的!”

徐泽真知道这种安排其实是对她好,可看阿成那疯狂的样子,再联系他之前那些古怪的反应,她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不,这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她说着就若有所思地看向楼下的舞台,幽幽地说道,“那个舞台,得好好查查!”

一直惊魂未定的白如玉一听这话也看向舞台,一脸惊恐地问道:“舞台怎么了?”

像是印证徐泽真的猜想一样,刚才因为挣扎而生生把胳膊搞骨折的阿成此刻瞬间就陷入了癫狂,一个劲大喊着:“不,不要!舞台什么都没有,师父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就是一群昏官!你相信我,伍三儿就是带着那套宝石头面跑了,他忘恩负义背叛了你!这世上只有我对你好,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如玉……你感受不到吗?!”

这状况只能证明那个舞台确实有问题,董孝麟看了一眼申小六,后者就立马飞快地往楼下跑去,很快就蹿到了舞台之上开始进行勘察。

阿成一看这场面,知道秘密算是彻底藏不住了,索性一边喊着“如玉”,一边挣扎着想要靠近白如玉,本来就娇弱的白如玉虽然离他还有一段距离却也是被吓得不轻,一边往徐泽真身后躲一边骂道:“我感受个屁啊!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是你师父!”

“你不也是伍三儿的师父吗?”阿成已经歇斯底里,“为什么他就可以做你的入幕之宾而我就不行?两年前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可你眼里只有伍三儿……你真的好傻,你以为他说不许你给别人唱《惊梦》是不想让别人看你风华绝代?你错了!他只是想架空你让你彻底封箱,然后夺了你的戏班而已!”

白如玉一听这话彻底气疯了,恼羞成怒地指着他就骂:“你、你胡说!伍三儿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阿成却是一脸受伤,不可置信地苦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这看上个小白脸警探就忘了伍三儿呢,合着你还是要护着他!你可真是水性杨花啊,被伍三儿甜言蜜语两句话就连身子带脑子都奉献出去了吗?你都两年没唱了,你知道这两年广玉楼是什么状况吗?老人手被挨个儿挤兑走,三儿和他相好那女人三不五时就唱《西厢记》,这广玉楼的老底儿早就被他伍三儿给挖空了!他算什么柳梦梅?他早就卷了你的所有家产改做张生去了!如玉,只有我才是那个会陪你一生的柳梦梅,只有我一个人是真的爱你!”

“你胡说,你胡说!”白如玉扑上去想要撕扯阿成却被董孝麟拦住,浓郁地香粉味儿让董孝麟一阵恶心又给他推了回去,整个人落叶似的跌回了椅子上,喘着粗气还不忘指着阿成继续骂,“伍三儿就算是偷了我的头面,那也是说明他对我还有情分,那套头面……”

他说到这儿就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就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思忖片刻才接着说道:“就算是他偷了我的头面,我也认了!他伍三儿是我认定的柳梦梅,我白如玉就算再不济,也不会跟你这种腌臜货色在一起!”说罢他又看向徐泽真,“徐先生,头面丢了就丢了吧,我报的那个失窃案就此作罢,我不再追究了!这个孽徒阿成伤了您,您该怎么法办请尽快,我白如玉没有这样的徒弟!”

他这话说完,阿成算是彻底伤透了心,整个人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看起来万念俱灰哭得撕心裂肺。

步翩翩和董孝麟的脸上都是一脸扭曲,都搞不懂这师徒仨到底是在唱哪一出?

当师父的白如玉跟大徒弟伍三儿过成了两口子,二徒弟阿成现在却趁着师兄兼同乡伍三儿失踪,想要取而代之成为师父的入幕之宾,甚至还为了维护师父而伤人……

这乱七八糟的感情关系,要是写成戏文都让人听了头都痛!

董孝麟的头此刻就痛得很,他可是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喜欢徐泽真的事实,就这么正正好好遇上个跟断袖有关的案子,也不知道老天爷这是什么意思,简直是存心不让他好受!

他满心都在担忧徐泽真,一是她的伤确实是需要立刻处理,虽说大男人留疤也无所谓,可这疤要是留在徐泽真那白嫩嫩的手背上,那可真能让他心疼死!再就是担心她对待短袖的态度,之前他摸黑石川信一,徐泽真再见石川的时候简直是跟防病毒一样躲着。如果在她面对这乱七八糟的孽缘以后,再发现他董孝麟居然也存了那种心思,会不会觉得恶心那可真说不定……

他满脑子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仔细观察了徐泽真的脸才发现她居然正在一脸认真地看着白如玉!

申小六之前说白如玉对徐泽真有想法,这家伙的表情……难道真让白如玉给迷住了?

不应该啊!

他一脸嫌弃地刚瞅了一眼娘里娘气的白如玉,就听得徐泽真忽然开口了:“白先生,你其实并不在意那套价值不菲的宝石头面,去巡捕房报案也只是想让我们帮你找回伍三儿,对吗?”

这话说得直白,白如玉愣了一愣脸上风云变幻许久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是!我就是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我白如玉从来不是个粘人的人,伍三儿哪怕是吞了些钱财,也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走人!他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不把钱当回事,如果他只是吞了钱怕我发现,根本不需要用这样的方法。”

徐泽真倒是有些意外:“你早就知道他在账目上有问题。”

白如玉垂眸沉吟片刻:“是的,我早就知道。他小时候跟我,是图我的才艺;长成了以后跟我,难道就是图爱情吗?我打小儿苦日子过多了,我知道一个人为了钱可以做多少违心的事。我红了这么些年,钱财我是真看淡了,就想顺着自己的意思,让我看着顺眼的人臣服于我哄我高兴,他哄我我给他钱,你要是哄我高兴伺候得我舒服,我也可以这么对你,就这么简单!”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充满**,可徐泽真却根本不接这一茬儿仍是一脸清冷:“怪不得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看重那套头面,反而是老把伍三儿挂在嘴边。在你眼里,人比钱更值钱。”

白如玉一听这话倒是有些意外,笑着点点头:“想不到你倒是懂我,我这人不从礼教也不是一天两天,这种些离经叛道的心思我从来不瞒着伍三儿,所以他也懂我!他知道我不止他一个相好,也知道我但凡让他去管着广玉楼就不怕他捣鬼。这些年他跟着我,小钱没少攒大钱也是过过手的,丢的那套‘杜丽娘’我只是对它有感情而已,要论值钱的,我家那几套‘杨贵妃’怎么着不比这套值钱?我的家当有多少伍三儿是知道的呀,那他又怎么可能为了一套头面就逃走呢?”

徐泽真:“所以你去报案,是已经怀疑伍三儿被人害了,而且害他的人就是阿成!”

这话一出,白如玉那永远带着一股风韵的脸上瞬间出现了几分悲凉。他嗫喏着唇刚要说些什么,楼下去舞台上查探的申小六已经在下面喊了起来:

“你们快点下来!丢失的宝石头面找到了,而且……这台子底下藏着个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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