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没有被彻底吞噬前，归元珠是不会轻易放弃她的。

皇后的眼神依旧慈爱，可她却如同快要枯萎的花朵一样在迅速地凋零下去。

裴寂大喊着，想要冲到她身边来，可邪物实在是太多了，他被团团围住，即便奋力拼杀，也依旧于事无补。

他甚至被邪物掀翻在地上，尖厉的指甲即将刺穿他的心脏。

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飞旋而来，竟生生削断了那邪物的手臂。

他被人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是陆沉渊。

裴寂惊愕地看着他。

“若这个时候去，你兴许还能再见到你母后最后一面。”

裴寂瞳孔微缩，脑子里还不曾思考什么，双脚就已经朝着皇后所在的位置跑过去了。

盛京城门被外面破开，无数西圣士兵带着刀枪剑戟杀入盛京。

然而他们的目的却不是在盛京里烧杀抢掠，而是和他们一起抵御这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脏东西。

哪怕他们很脆弱，可只要身披战甲，手持长枪，就要保卫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哪怕他们隔着两个不同的王朝，可百姓们始终都是脆弱而无辜的。

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弱小。

“殿下，皇宫的结界已经破了，咱们是抵抗不了的。”

这种东西，本就非人力可为，就算他们的郡主再怎么强大，也无法以一人之力去抵抗这么多邪物吧？

且它们的速度和力量都是十分迅猛的，有的人甚至还未靠近，就已经被扑倒撕咬，最后连渣都不剩，只有一滩血迹残留在地上。

胸口被腐蚀的伤口还在迅速扩散。

护心莲可救她，可她若是撤回了护心莲，那些邪物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出入皇宫，去肆虐那些无辜的百姓。

四百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手足无措，甚至是惊慌。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你的命。”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百姓们去死，也无法做到亲眼看见皇后死在她面前。

她应该是想替自己挡了那一箭。

可又怎知，那支箭会同时贯穿她们两个人的身体，她更不知道，即便她被射中，她也是死不了的。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一个迫切想要保护自己妹妹女儿的弱女子而已。

“留不住的。”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可她越是笑，嘴里冒的血就越多。

“阿娴，我曾追溯到过去，就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静娴心脏一紧：“您说什么？”

“我知你来，只盼望着你能有个好的未来，南明氏族人的能力，世人忌惮，陛下让我追溯过往，我亲眼见证了这个王朝的衰败。”

“可我不敢告诉他，不敢让自负的君王去面对自己的失败，可追溯过往的代价，就是用我余生的命去换，所以你不必感到自责和悲伤。”

命运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她曾在过往之中见到了静娴，知道她一定会来南楚，也知道自己一定会死，所以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是被自己的夫君杀死的。

她说：“我南明氏一族，从来都是被皇室禁锢了的，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自由。”

“阿娴，现在我马上就要获得自由了，我将乘风翱翔于这天地间的每一个山川溪流，沙漠戈壁。”

她是自由的。

如同那自由的风，无拘无束。

以后，她也不再是南明氏族的长女，更不是南楚国的皇后。

她不想再被冠以南明的姓氏。

“既然知道我会来，为什么不早早就杀了我。”

“这样，也许你的国就不会灭，你也不会死。”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她一直以为，自己从来都不是个被爱的人，原来这世上，早就有人在爱自己了。

哪怕爱的是苏娴，而不是她聂琅嬅。

可她却真切地感受到了。

“阿娴，我想让南明氏的族人自由，你能明白吗？”

静娴默然，她明白了。

南明氏族被皇室囚禁，美其名曰是给他们寻了一个桃花源，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可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只有皇后自己知晓罢了。

“母后，母后！”

裴寂跌跌撞撞地赶来，可他看到的，只有皇后那一具冰冷的尸体。

胸口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了。

静娴将她温柔地放在地上，整理好她那散乱的发丝。

起身，双眸越过成千上万的邪物，直直对上了观星台上的萧正邕。

刹那间黑气翻滚，几乎遮天蔽日，阳光更是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黑暗笼罩，人心才开始真正地慌乱起来。

萧正邕意识到不妙，竟是一把抓过了南楚皇帝就扔下了观星台。

南楚皇帝厉声惨叫着。

然而静娴却未曾看一眼，任由他从观星台坠落，凤凰藤在瞬间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

“是我的错，当年便不应该捡你回来，竟让你酿成这般祸事。”

他自知自己无路可逃，苦笑看着面前的静娴。

“你杀不了我的。”

他早就已经是不死之身了。

“是吗？”

静娴目光平静，似乎看不到一点儿悲伤的痕迹。

那种情绪终究是无用的，只有杀了萧正邕，她才有资格悲伤。

“若我以黄泉为引，渡那大悲寺灵泉，你觉得你今日才能活着走出这皇宫吗？”

萧正邕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平静，对他说：“看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很后悔，后悔当初没能识破你的阴狠歹毒和狼子野心。”

她朝着萧正邕靠近，与此同时，远在西圣的大悲寺似乎有所感应，还在念经诵佛的傻子愕然看向灵泉的方向。

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一样，泉眼自有一股气体喷薄而出，汹涌澎湃。

和尚愕然间又了然于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来。

漆黑的雾气笼罩了天空，阴云密布，霎时间电闪雷鸣，似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你要干什么？”

萧正邕缓缓后退，可在这观星台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巨大的雷鸣震耳欲聋，几乎叫人肝胆欲裂，头皮发麻。

“萧正邕，下地狱去吧，记得下辈子做个好人。”

狂风猎猎吹动她的大红喜袍，苍白阴冷的脸，让她如同那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修罗般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