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泽真所提到的牙印其实特别浅，尸体身上的各种血洞又那么触目惊心吸引人的注意力，旁人要不是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却在担架从旁经过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这种近乎不可能的敏锐洞察力，在她身上简直是与生俱来天赋异禀，让人只能艳羡却嫉妒不来。

“徐老弟，跟你一起查案我怎么总觉得自己又瞎又傻呢？”

不等贾玉卿回话，申小六就哭丧着脸想学董孝麟之前那样搂住她的肩膀，却被她一个闪身就躲开了，瞬间嘴巴撅得能吊个酱油瓶儿，抬手又要搂过来，“哎呀你别嫌弃我呀，你刚说的什么刀切的痕迹、什么牙印儿，我怎么一个都没看见啊！”

他话音刚落，后脑勺儿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不用问当然是董孝麟下的毒手。

董孝麟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看到徐泽真躲开了申小六的胳膊时心里竟然那么舒适，反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巴掌已经招呼在了申小六的后脑勺上，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幸灾乐祸的模板。

申小六捂着生疼的脑袋一脸委屈，刚想问问自己也没说错什么为啥要莫名其妙被打，就见他那喜怒无常还神似土匪的老大董孝麟，此刻正防贼似的把徐泽真护崽儿一样挪到自己身后挡了个严严实实，还一脸嫌弃横眉竖眼地骂他。

“你小子现在臭得跟条馊咸鱼一样，能不能别对人家小徐动手动脚的！你不知道他有洁癖啊？人家眼神儿好还心细如尘，你小子就顾着在那儿扶着墙吐个没完了，你还指望能看见什么？”

徐泽真原本只是本能得躲开了申小六的胳膊，让他这话一提醒，她才反应过来申小六身上还沾染了浓郁的呕吐物的味道，吓得瞬间就白了脸，脚底下立马就后退了两步，赶紧拉住董孝麟的衣角躲在他背后，生怕申小六再凑过来。

这明显的嫌弃让申小六瞬间有点伤心，转而就想去搂住贾玉卿：“贾医生，还是你好，不嫌弃我。”

“当然不嫌弃。”贾玉卿笑得十分温和，“我刚检查完尸体，身上也不知道蹭上血没有。啧啧，这格子西装还真是挺耐脏的，就算有血迹也看不出来！”一句话就成功地嚷申小六原地弹出去足有一丈远。

打发了叽叽喳喳的申小六，贾玉卿这才看向徐泽真，表情总算认真了些：“小真你也发现牙印了啊！那我考考你，你从这个牙印上，能分析出哪些信息来？”

尽管之前说了自己与案子无关，但这种意见和看法被人重视的感觉却让徐泽真在不知不觉间就有点着迷，立马认真地回答道：“首先，那明显是人咬出来的印迹，而不是狗造成的。”

“人咬的？”董孝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压根就没有看到什么所谓的牙印，一听这话就立马觉得头皮发麻，“你是说不止是狗啃过尸体？还有人咬的痕迹？”

徐泽真点点头：“从齿痕来看，确实是这样的。而且看起来牙齿很完整，而且牙印里每个部分的深浅看起来还算平均，说明这人的牙齿应该还算健康，没有缺牙掉牙，也没有不能使力的虫牙。”

见董孝麟和申小六的脸色更为难看，她这才反应过来些什么，赶紧补充道：“不过这牙印已经明显已经结痂了，而且有上过药的迹象，跟其他的撕扯啃噬伤根本不同，说明造成这个牙印的时候至少人还活着，而并不是死后造成的。至于是什么时候造成的，这一点我就看不出来了。”

“哎哟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人头泡酒刚完事儿没多久，这又来个人和狗一起吃人的，那可就太恶心了！”申小六边说边干呕，要不是吐无可吐，估计又要去扶墙了。

对徐泽真的分析，贾玉卿表示赞同：“你前面说得都没错，牙印确实是人造成的，而且这人牙齿健康，死者也给伤口上过药。伤口已经有明显的愈合现象，牙印周围的淤青肿胀也已经消退了，说明这伤口的产生至少已经是一周前的事情了，甚至不一定跟他们的死有关！别的我也看不出什么，还是得把尸体带回去做了详细检查，才可能再发现新的线索。”

他笑起来：“小真好厉害啊！没学过医，还能看出这么多内容，很不错了！判断受伤时间是需要专业学习再加上长年累月的经验累积才可以摸到门路，如果你对这个有兴趣的话，随后可以来我这儿实习，我可以系统地教你！”

贾玉卿自然有自己的小算盘，徐泽真这么个过目不忘眼睛好似显微镜的天生奇才，如果按照他之前的思路把她拐来当什么学习催眠术的小白鼠，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如果能把她打造得无所不知，探索人类头脑极限，那么就可以研究天才的可复制性，一旦研究成功那可比催眠术要有趣得多！

徐泽真一向求知欲旺盛，一听可以学东西里面兴奋起来，可听贾玉卿的那意思又有点像是董孝麟挖墙脚的路数，脸上的表情瞬间有点犹豫：“我、我是巡警，其实……也不太需要懂这些。”

董孝麟自然也听出了贾玉卿的小九九：“姓贾的，老子挖墙脚都还没成功呢，你这是想横插一杠不成？我可警告你，徐泽真是我看上的人，我不管你是打算拿她当小白鼠还是拿她做实验，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打消那些念头，否则我保证你不会太好过！”

“嘿，这话可真逗！你看上怎么了？签卖身契了？人家一个大姑……大小伙子，愿意跟谁打交道还不能自己选择啦？”贾玉卿一边放狠话一边往后退了两步，完美躲开董孝麟的攻击范围，笑容温和地对徐泽真说道，“你不用理他！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可不能食言！”

眼看贾玉卿很有可能会一时最快直接说出秘密，徐泽真赶紧岔开话题：“我觉得牙印很关键！现在死者没有脸，很难确认他们的身份，这个防御伤可能会在确认死者身份这方面帮上忙。”

这话不假，死者的脸被人割下而且还很有可能已经进了那几条狗的肠胃，要确认身份就是很麻烦的事情。对赌客们和赌狗场打手们的训话中，所有赌客都说不知道这两具尸体到底是谁，连赌狗场的十来个人也没有头绪。

董孝麟见那个干瘦老头这会儿还哼哼呀呀跟医生喊这儿疼那儿疼，干脆先把阿标给叫了过来问情况。

阿标倒是也利索，一看赌狗场出了人命的事已经被警探们抓个正着，索性就全交代了。

据他所说，因为前天是大年三十所有人都要回家吃团圆饭，而大年初一不少老客也在家招呼亲友走不开，所以赌狗场这两天就没开局，年三十那天上午所有人合力清理了场地，跟冯老板拿了年终利是红包之后就开始放假，这两天整个赌狗场除了负责喂狗的杨阿达就再没旁人，直到今天上午才开始营业。

而出事的这个狗舍本来跟旁边的狗舍是隔开的，尽管两个屋子中间有一道门，但因为狼王苍狼过于凶猛所以这道窄小的木门一直都是上锁的，特意把苍狼和其他的斗犬分开。

而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两个狗舍中间的门，门锁被人砸烂，七八条斗犬全都走到了苍狼的狗舍里，甚至还和从不与其他狗分享食物的苍狼一起，把两个人给啃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这到底是谁干的？死的人到底是谁？这些问题连他们这些人也都搞不明白，要不是打小来力砸烂了狗舍的门，他们甚至都没有发现这些今天不用上场的狗居然会在狗舍里面“聚众吃人”！

“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把知道的都说了！”

阿标这会儿不止没了打手头子的霸气，简直急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表情说道：“那俩死鬼我看见了，又没衣服又没脸，哪看得出来是谁啊！我们这赌狗场虽说是有时候玩儿得猛了点，生局给人开门慢了可能会出个把人命，但来挣那份儿钱的可都是些个穷家破户的主儿，出了事出些钱给人留个全尸，也算是个给人家家里一个交代了嘛！就算是遇上绝户的主儿，我们也好歹会给置办个棺材板儿发送了，犯不着拿人喂狗啊！”

“那小来力呢？”徐泽真想起了那个癞痢头小乞丐，“他被狗咬成那样，给你要钱你还克扣，那又是为什么？”

阿标没想到她会知道小来力要钱的事，苦笑着说道：“哎呀，那小子不一样！他可不是以往那些亡命徒博富贵的，他是被抓来的，他干的那事儿，不直接打死他就不错了，给他钱他还嫌少，真是个不知好歹不怕死的赤佬！”

见徐泽真似乎跟那小乞丐有交情，董孝麟立马帮忙呵斥阿标：“你说话干净点！什么赤佬不赤佬的，我看你像是个赤佬！直接说，为什么抓他？”

阿标让他吓得一缩脖子：“他前几天在路上偷我老板的钱夹子，被抓了还耍混不吝，老板要收拾他，结果那小子居然一下子就扑过来，直接在老板胳膊上咬了一口！”